房间还是那个房间,至于房间的门还是那种老旧的木门,锁芯还是最常见的筒锁,如果不是外边有人关门,这门是不会自动反锁的。我还没有退房,所以钥匙自然还在我的身上,至于拿备用钥匙的胖女人此刻肯定还在被警察询问着,自然没有机会过来关门并反锁。
那会是谁来反锁这扇门呢?是同旅店内其他住户吗?应该不是,谁会那么无聊反锁别人的房门。两个警察还有胜男突然紧张了起来,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就各自行动了。尹俊贤解开警察执勤服的扣子,从里面把手枪掏了出来,拉套筒子弹上膛,呈射击姿势,技术型警察手持甩棍和胜男则分别站立在了房门的两侧等着开门后对恶作剧人员暴击。
技术型警察又对尹俊贤使了个眼色,打好招呼就用手握住门把手开门,把手已经握到最底端了,但门还是打不开,无奈的他只能又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那就是门确实被反锁了,还锁得死死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出手把我们给反锁在了里面。
尹俊贤对他们俩挥了挥手,示意让开,然后自己单手持枪走到了门前,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聆听门外的动静,一旦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就会回头使眼色示意。
他有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不清楚,反倒是我听见了一种幽怨的哀鸣:“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那声音悲悯又幽暗,嘶哑又卡顿,就像是拉着生锈的锯条锯腐木一样,不带任何情感,我知道,那是怨灵的声音。这声音就在我身后,吓得我差点叫出来,我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把我的魂吓飞了。可,我还是怯怯懦懦地把头转了回去,说话的人竟然是胜男!不过,仔细看尹胜男的那张脸,不像是她,有一点点恍惚,那是薛凯丽,是昨天晚上折腾我的女鬼薛凯丽的那一张脸,我忘不了,就是薛凯丽,一定是她。难怪,刚才会发出这么瘆人凄惨的声音,原来是她附身到了尹胜男的身上去了。
尹俊贤还有那个技术型警察也听到了声音,纷纷把头扭了过来,我们全都呆愣在了当场,尹俊贤看自己的妹妹不正常,就问:“胜男,你搞什么鬼?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哥啊,你个尹俊贤,你疯了吧你,别胡闹,不要吓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胜男已经站到了我说的那面凸起的墙前面了,咧着嘴笑着,原本捆扎好的头发突然凌乱不堪,垂下来的头发遮挡住了部分脸面。她的上衣已经解开了两枚扣子,浅浅地露出来了一小道乳沟,她看着我们痴痴地傻笑起来了,身体一会前倾一会后仰,随风而摆,还在喃喃地重复着听不懂的话,“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她越说越急,越说声音也越大,隐约间我看到了一颗漂浮的人头跟剩男的头重叠到了一起,影影绰绰地就像附身进去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女鬼上了胜男的身。要是在我选择的那天线上,薛凯丽一定会第一时间杀了我,只不过,现在这个线上,她没有把我当成攻击目标。毕竟,我这条人生线上跟他没有任何的纠纷瓜葛。
尹俊贤很担心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测,暂且放下了门,让那个技术型警察继续观察门,他自己三步赶到胜男的跟前,揪住了她的衣领大声喊道:“剩男,是我啊,你认识我吗?我,尹俊贤,你哥哥啊!有哥哥在,不怕啊,你怎么了,快跟哥哥说,跟哥哥说啊!”
被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尹俊贤,也抓狂了,看自己的妹妹只知道不正常,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他是个无神论者。要我说,有个鬼头跟你妹妹的头脑重合了,他会信吗?指定,把我当成又一个神经病,想也不用想,因为他们看不见鬼魅。
“啪”一巴掌,声音很响,力量很大,胜男白嫩的小脸上立马出现了四个红指印。‘指印’,还好是人打的,不是鬼抓的。栓子就是被落水鬼在狡猾抓出来了几个黑黑的指印,最后,落水鬼才没有放过他,到头来还是要了他的命。我真怕胜男成了下一个栓子。
尹俊贤这个当哥哥的打妹妹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不过这一巴掌还是有效果的,胜男不再嘀嘀咕咕地重复“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了。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不对,先是痴痴地傻笑了起来,那笑声根本不是人类自然的笑音,倒像是异次元传来的震颤音。
鬼与人的节奏不同频,所以这笑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笑着笑着她的身子就开始抖动了,还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打,你打死我好了,跟你好了这么些年,你打我打的还少吗?”
尹俊贤被吓坏了,往后退了一步,一卡一顿地问道:“胜男,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我是你哥啊,我什么时候打你了?我疼你,爱你都还来不及呢。”
哎呀,尹俊贤啊尹俊贤,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还看不出来,你妹妹被鬼给上身了吗?我能看见鬼也不是一两年了,而是二十几年了,要说这么多年了,我看见鬼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但是鬼上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胆小的我被惊吓到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们几个人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被鬼上身的胜男突然发了疯,端起了手肘,猛地一个冲刺刚好撞击到了他哥哥的身上。这一撞力量非常大,直接将他哥哥撞得坐在了地上,看尹俊贤脸上渗出的如豆般大小的汗珠,可见,这一次碰撞力量有多大。
完了,胜男是真的疯了。随后,她突然转身,对着墙面又是撞头,又是啃咬的,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长指甲抓水泥墙面,嘴里又开始重复了起来:“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那墙面可是实打实的水泥墙面啊,是能用头砸,用指甲抓,用牙齿啃就能破开的吗?才几下子的功夫,胜男的额头已经被撞得青红一片了,她的指甲都被抓掉了一大块,血液顺着指尖就滴答了出来。附在她身上的鬼还真是不珍惜胜男的身体啊,仅凭人的躯体怎么能破开墙壁呢,见状我和那个技术型警察赶紧上前把她拉扯开了。
可是,被鬼上身的胜男力量无比巨大,反抗也异常激烈,因为薛凯丽那个女鬼,被人封死在了水泥墙里面。灵魂好不容易找到了宿主,当然想要挖出来身躯了,她才不会被她附身的那个人会怎么样呢,只会不要命地去徒手挖墙壁。我和那个警察一人抱她一条手臂,还吃力地紧。同时,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等我看到她那张脸,可真的快吓呆了,脸已经不是那个楚楚动人的美女了,取而代之的是涣散的眼瞳,整张脸都有淤痕,表情狰狞,就连发出来的声音都一乍一乍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最要命的还是,她那如牛般的力气,我们两个男人都无法压制,被鬼上身的胜男,真可怜!虽然,她不是邓婉婉,但是我看在眼里,还是真的挺心疼的。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现在两个男人都无法压制她,过一会,我没力气了,胜男还不是会继续对着墙面作践自己。本来身为体育生的胜男体力就比一般人好,加之现在恶鬼上身,那更是力大无穷了,她挣脱我们的束缚,只是时间的问题。
尹俊贤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警察事务所的当家人,处理问题和普通人还就是不一样,自己的妹妹现在如此癫狂,仍能冷静对待。我和那个技术型警察都快要精疲力竭了,他只是慢慢地坐了起来,兀自地从腰间把甩棍抽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对胜男砸击了,这家伙真是畜生啊,对自己的妹妹还能下如此狠手。恼怒的我,恶狠狠地看着尹俊贤。
我骂道:“尹俊贤,你狗娘养的,想要干吗?”
“打晕她啊,不然,就让她这么一直闹下去吗?”尹俊贤说完,抡起棍子准备冲胜男的后脑击打。这哪行,我昨天在绿皮车上就冷不丁地被人打中了后脑晕了过去,运气好的话打晕,脑震荡一下子就能醒;万一运气不好不打死也能打成植物人。
我怎么能让胜男受伤害,于是,口不择言地大声喝止道:“不行,你不能打她的头,她只是被鬼上身了,赶走鬼就没事了。”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说鬼上身呢,找着让人家骂我迷信呢?我直接说,我来解决不就好了嘛!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尹俊贤收回了甩棍,置气地问我。“我……”我还真想到了办法,幸亏我有自己随身携带餐具的习惯,刚好我的背包里面就有我吃饭用的红筷子,可以试上一试。其实,这是师傅告诉我的最基本的驱鬼方法,只要一双红筷子,架住被附身人的中指,就能把附身的女鬼给驱离开,这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
我叫胜男的哥哥尹俊贤还有那个技术型警察离开了房间,我要自己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还顺带吩咐他们给我叫两个壮汉过来,给我帮忙。
他们俩听我的话,叫过来了两个魁梧黧黑的汉子给我打下手,个子高的问我:“东家,我们哥俩能帮啥忙?你吩咐就行了,我们俩脑子不行,但是力气有的是。”
“没什么要帮的,你们俩过来给我把她按住,别让他动就行了,把这件事弄完了其他的晚点再说。”两个大汉按照我的吩咐,把胜男死死地压制住了,别说,乡下人就是有劲儿,胜男还真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被压在身下死命地喊叫:“不要压我,不要压我,我要……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赶紧把自己的背包打开,取出了我吃饭的红筷子,瞅准了胜男的右手中指,心中默念:“恶灵退散,恶灵退散。”胜男被夹住中指后,又是叫唤了两声,然后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不再闹腾了。想不到,我从电视上学到的这手驱邪套路还挺好使,众人赶紧把胜男抬到了之前已经移到了一旁的木床上,好让她休息休息,毕竟被鬼怪折腾后,身体很虚弱。
我瘫坐在胜男的身边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神经过于紧张了,现在稍微松缓下来,才觉得我是这么累,事情办完了,两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了主意,个头稍微矮点的壮汉把目光又投向了我开口问道:“欸,东家,你看现在,怎么办?”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胸口浅浅起伏已经平静下来的胜男,又扫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两个汉子,凑兜里把烟摸了出来,给他们俩各散了一支点上,一口接一口地吸了起来,正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打量着警察留下来的工具,有了主意。
接着,我把烟一掐,扔到地上,一脚踩上去碾灭了火星子说道:“你们俩看见窗户上那面颜色有点差异,还有点外凸的墙面了吗?里面一定有古怪,上家伙,破墙。”
“什么,东家,刚才那两个叫我们上来的人,可没说要干这么大的体力活啊!难道他坑我们兄弟?”高个子的黑汉子很不高兴,摆出来了一副被骗了的模样,很是无辜。
“你们别管是不是吧,既然东家都下令破墙了,你们俩干活就行,不就是钱吗?找那个叫你们来帮忙的警察要。”我顾不得跟他们解释这么多了,这伙老农民有钱就行,不在乎别的。可是,刚才跟我说话的高个子却又说:“你说的墙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我没觉得有凸起啊?那个谁,你是不是看错了,是我的眼睛不好使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眼睛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他们看不到,我只能指了指右边那扇墙叫他们开工。他们又用眼神跟我们确认了一下,这才开口跟我把话说在了前面。
“东家,现在这墙面还没有开,我得把话说前头啊!里面有啥宝贝东西我们不知道,真要是拆坏了,你可不能让我们赔啊!要是我们真的把墙破开了,开不开这面墙,你可要想好了啊?你要是同意了,我和我弟才能给你干活。”
我还以为这两人会很利索地干活好回去拿钱,谁知道他竟然比尹俊贤还啰嗦,还麻烦,我不满意地挥着手满脸不屑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你们只要给我破开水泥层就行了,里面的东西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根本轮不到你们赔钱,要是你还有什么事情和担心的,那就等拆开了墙再跟我啰嗦,别废话了,你们两个傻大个子,快干活吧。”
听我的话如此铿锵有力,这两个没文化的汉子总算不啰嗦了。只得悻悻地又站了回去,谁让我是指挥呢,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我又从技术警察留下的装备里面里抽出来了医护包一看有酒精和绷带,正好可以给胜男把伤口包扎一下。
一切都完成之后,我就让他们两个从技术型警察的箱子里,取出了凿子和锤子,在那面诡异的墙上用记号笔标记了个十字,就开始大力破墙。
这种老式的筒子楼的地面和墙面都不会铺太厚的水泥,而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大多还是砖垒的,不像现在的高层建筑清一色的钢筋混凝土工程。
要说过去建筑物水泥的作用,那主要就是加固和防潮,我曾听过一个老泥瓦匠说过,墙面的水泥厚度也就四五公分。按理说这样的老旧墙面,几镐头下去了,就会穿透水泥层见到了里面的碎砖瓦块了,可是,我们太过乐观了,水泥墙面硬得离谱不说,这块墙面的水泥层明显要比平常的水泥墙面要厚得多,瓷实得多。
废了老大力气的高个子不高兴了,满头大汗地扭过头来问我:“东家,你给我说实话,这墙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们很好奇。另外,我都那么卖力破墙了,怎么水泥层还这么厚啊!”
“我说墙里面有鬼,你信吗?是那个鬼指着床头的墙告诉我,她的尸体就在墙里面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就看这墙往外凸了。所以,我才说这里有蹊跷。就算有尸体,你们俩还敢不敢挖?”我无奈地回答,不过我估计我会被那个高个汉子回怼。
谁知道,并没有,他只是摆了下手,又用胳膊肘擦了下汗,不干活了,见他不干活了那个小个子也停了手。我不高兴了,斥责道:“你俩怎么不干了啊,墙面还没砸透呢!你们还要不要钱了?怎么嫌钱少的话,那好办,我让尹俊贤所长给你们俩加钱就是了。”
“东家,不是我们兄弟俩不卖力气,实在是这水泥墙太厚实,得找专业的过来,这样我们哥俩先找边缘,把水泥墙周边薄的地方先凿开,剩下的等专业破拆人来处理。”
我看他们俩确实没多少力气了,也知道他们尽力了,也不好意思为难他们,只能答应了。
他们俩看不到厚实水泥的边界区域,只能敲着墙面的两边听声音辨别区域位置,沿着大致的区域一边敲一边做标记,过了没一会儿,整片区域已经被标记了个差不多,看情况是个不到一米六的长方区域,比我看到的那四四方方的一块可大多了。
高个子和稍微矮一点的俩汉子,左右同时开工,叮叮当当地敲了好一阵子,周围的水泥层都已经被敲开了,一些碎土砖块还稀稀松松地掉了出来,透过被凿开的墙边缝隙往里看,中间那块还真是很厚的水泥层,我猜这是不是有人提前把尸体一类的先放进去了,再用厚木板挡住尸体防止掉出来,然后再往里浇灌水泥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不能按照原有的计划破开水泥面查看里面是什么了,确实,这水泥层太厚太实了,况且,那两个一直干体力活的黑汉子,已经累得瘫坐在地,气喘吁吁了。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现场,等着专业破拆的人员到来,再沿着他们扒拉出来的大致轨迹的边缘继续开挖,等把这一大块水泥挖出来了,就能知道水泥下面封印了什么了!
我看他们已经累得无力可用了,就一通电话过去问尹俊贤要不要打电话来请求支援。还是人家想到我前面了,早就一通电话打过去呼叫专业的破拆人员来支援了,我还替人家操心,人家想得比我还全面还靠前,我的担心真的多余了,跟经历了不同事情更多事件的派出所所长相比,我处理问题那真的是岔到天边去了。
说着,专业的破拆人员就来了,是六七个健壮结实的小伙子,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铁锹或镐头。他们跟尹俊贤对了一下要作业的区域,就干了起来,这伙人是真的卖力,好一阵子过去了,这几个汗水浸透衣衫的黑衣小伙,终于把墙面挖得差不多了,出来的是一块长约一米六厚约四十公分的不规则水泥块,墙面都快要挖镂空了,这跟我看到的不一样啊,我看的也就是一块头颅大小的区域,不会再有什么了。
不过,看这么大一块水泥疙瘩,要装入一个体型较小的女性尸首,应该不难。我立刻打电话请示领导:“尹所长,水泥墩已经完全挖出来了,是要在这里现场刨开水泥墩吗?”
尹俊贤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那里不是开东西的地方。必须先带回局里面再破开,如果里面真的有死人的尸骸,容易造成群众的恐慌。你这样,我马上就回来,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离开214房间,更不要让他们乱说。”
电话挂断后,还没有两分钟尹俊贤就回来了,看我们现场保护得还不错,满意地表扬了我一番。甚至还说,要跟上级机关给我申请一个好市民奖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昏迷了好久的胜男慢悠悠地醒了过来,但是状态依然不佳,就跟宿醉的状态似的,她呆愣愣地看着我们,还有被拆解得像施工现场的地方,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哎呀,头好痛,手也好疼,你们……你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抬起双手看了下,自己的十根手指,吓得叫了出来:“呀,我的手!”显然,胜男不知道她被鬼附身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做过了什么,对于这种未知的恐惧一时无法接受,只能吓得自己原地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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