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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可啊!”

“还请陛下三思!”

“末将来尝!”

众将的情况其实都不太好。

也就典褚这种皮糙肉厚的,甘文禁这种活在海里的,能免于蚊虫叮咬,其他人多少被叮咬了几口。

尤其是李景绩,牛鼻子被不知哪来的蚊虫叮了一口,肿了起来。

原本五官搭配好歹有几分姿仪,现在向魏季舒看齐。

就这么个严峻形势下,要是有人说尝百草,来试出交趾草药的药性,将士们自然再欢喜不过。

可要是这个人是皇帝,那就算心里暗喜,嘴说什么也要劝阻。

然而刘恪却是极为顽固,抓着一把干燥的不知名草药,语气极为平静,却透着一股强烈的意愿,不容置疑:

“朕在民间时,渴了喝露水,饿了吃蚂蚱,什么东西没吃过?”

“这草药还吃不得了?!”

将士们闻言,不禁动容。

李景绩这牛鼻子更是潸然泪下。

陛下在民间时,竟是如此贫苦,他和魏季舒当道士的这些年,日子是清贫了些,也没见着吃蚂蚱啊!

被典褚强行抓取,瘦了些许的陈伏甲,虽然不断吐下泻,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皇帝就算是为了众将士,为了征讨交趾,也不可能如此不智。

尝百草是有风险的啊!

皇帝也是人,纵容民间都说其有天命在身,还被传成了林场悟道的圣人天子,可终究是血肉之躯。

皇帝固然能征善战,英明神武,可他不是百毒不侵啊!

尝了百草,好不好吃倒是其次,这要是中毒了,有个闪失怎么办?

那他们不是也得一起陪葬?

陈伏甲心里有数,皇帝应该只是嘴说说,表达出“想为将士们尝百草”这样的想法。

这样一来能稳定军心,二来,也可以激一激医者们,加快辨别草药的进度。

这不就和当年曹侯割发代首,一个道理吗?

位者善于玩弄人心。

不过营中这群笨比,完全不懂皇帝的深意,忠心是忠心的,就是死脑筋。

真以为皇帝和你们这些大头兵一样啊?

这时候就得有人搭个台,给皇帝一个阶下。

于是乎陈伏甲顶着浮肿的脸,断断续续道:

“陛下有此心,臣等知晓,只是陛下万金之躯,绝不可如此犯险。”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有了陈伏甲带头,诸多将士也是明白过来。

皇帝这份心意,他们领了,但真做不得这种事情啊!

就算没有真的尝百草,以一国之君之尊,能说出这种话,他们也觉得这次出征,已经值得了。

于是众将士便也应和着陈伏甲: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恪看了一眼,撑着病体,还有些自得之意的陈伏甲。

好家伙,他这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往浪潮边缘伸脚探一探,陈伏甲这么一整,他差点把伸出的脚给收回来了。

要是没毒抗这个天命,尝百草这种十有八九要去掉半条命的事情,他也不敢干啊!

再次下定决心后,刘恪忽然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语:

“何谓君臣?”

陈伏甲一怔。

皇帝这是要用“君”、“臣”的尊卑之位,来说位者不可轻易犯险,从而下台阶?

“君”

还不等陈伏甲引据经典,刘恪就打断了他:

“阿典,把陈卿扔回营帐休息,他病了,脑子不太好使。”

典褚一把将陈伏甲拔了起来,这萝卜好像没啥用啊。

陈伏甲一头雾水的又回到了营帐,这一躺下,便觉得脑子一阵昏昏沉沉,索性就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何谓君臣?”

这次刘恪却是直视着夏不具。

夏不具被看得一懵,惶恐无比。

他就一个医师而已,又不是将又不是士,问他干嘛?

就是引据经典,那引的也是医书啊!

等等医书?

夏不具愣了愣,深吸一口气,躬着身子,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表情,觉得无甚大事,这才小心翼翼道:

“这“君”,即是药方之中的主药,针对一病的主因、主症,能起主要作用的药物。”

“即内经所言:主病之谓君。”

刘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夏不具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虽说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但他引据医书,是引对了。

“内经也有言:佐君之谓臣。”

“这臣,便是指协助和加强“君药”效能的药物。”

“如麻黄汤中的桂枝,就是帮助麻黄发汗解表的辅助妖物,所以它在麻黄汤中,属于臣药。”

提及医书,夏不具颇为得心应手,见皇帝脸已多了几分赏识之色,他更为自信,精神一震,继续道:

“此外还有“佐”、“使”。”

“臣之下称做“佐”,佐药就是接近于臣药的一种配伍药。”

“除了与臣药一样协助君药的作用,还能协助君药,解除某些次要症状。”

“而这“使”呢,从“使”字的意义来看,使药是一副药方中,最为次要的药物。”

“内经中也有说:应臣之为使,由此可知,使药是臣药的一种辅助药。”

夏不具心中小小得意了一把,皇帝虽然知晓医理中的“君臣”,可这“佐、使”,却是不知道吧!

“说得好,夏不具加俸”

话到嘴边,刘恪忽然顿了顿,这才慢吞吞继续道:“加俸三石。”

夏不具本以为要加俸,正开心着呢。

一听,才三石?

哪家的朝廷,加俸禄是一石两石这么加的啊?

刘恪瞥了他一眼,捏紧了手中的不知名草药,尝百草还得咱亲自尝,没给你倒扣就不错了:

“既然以医书来看,要治病,就得有“君、臣、佐、使”,四味药材。”

“这“君”才是主药,其他药材,不过是从旁辅助。”

“若是不将“君”纳入药方之中,任你投入再多的“臣、佐、使”,不过是辅药罢了。”

“又如何治病?”

“都说神农尝百草,可这神农氏,不正是三皇之一吗?”

刘恪微微垂首,而后抬头,目视四方,一股气势透出,继而道:

“诸位将士,是为了琼州的百姓,免受战乱而出征。”

“百姓耕种缴纳税赋,是为了国家朝廷的兴盛。”

“朕即国家,那朕就应该做点什么。”

“朕不过是尝百草,让医师们好早些配出药物来罢了。”

“让将士们少受些苦,将士们少受苦了,才能打胜仗保护百姓,百姓的日子才能安稳,才能为朝廷纳税赋。”

这番话语,并不慷慨激昂,并不高亢有力,情感也没那么丰富,只言辞凿凿的陈明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却让所有将士们内心都为之一震。

将士们各个面色凝重,却又充满坚定。

他们静静地回想着皇帝刚才的一句句话语,各个站得笔直,神态专注而肃穆,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像是一处静谧的密林,本来只有丛丛碧绿,微风蝉鸣,幽静而安逸。

冷不防却被人放了把火,热烈了起来。

无论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来到这片土地,踏到征讨交趾国的路程,此时心中都想着,以死报君恩。

因为皇帝不仅是嘴在说,更是身体力行。

神农尝百草他们听说过,昭武帝尝百草他们却是亲眼看见过,昭武帝就是他们心目中的。

刘恪直接抱着夏不具的药篮,抓着药草开始吃。

早吃完早解脱。

“这个,味甘,有点儿苦涩。”

“这个,味淡,有点儿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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