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温和的阳光斜洒下来,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
大营中升起东胡令旗,淡淡烟霾。
一行东胡士卒鱼贯而出,人头涌动。
只是他们都在离营时,不由得看了临近的汉军军营一眼。
妈的,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扎的营,距离他们的大营这么近,简直难受死了。
大早上起来撒个尿,吃个饭,都能感觉到被窥视一般。
乞颜买领着士卒往江边而去,开始修筑堤坝。
他们约莫有两三万人,都是以他之前所收拢的乞颜大显残部为主。
这群士卒不是东胡主力。
而且连败给汉军几场,还有大将阵亡,压根没什么士气。
组织度基本忽略不计,放在正面战场也没啥用,只能当炮灰。
干脆用来修筑堤坝,起码比民夫好使一些。
乞颜买还是有一定能力的,虽说带的是溃军,但分工均匀,有运送石料的,有运送沙土的,做的还有模有样。
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胡汉两家,竟也是一时默契,没有相互攻伐。
毕竟两家大营就相隔百步,啥动静,都摸得个一清二楚。
要么正面作战,要么偷偷劫营。
正面作战有土墙相隔,很难打。
而劫营即使成功,放起了火,指不定这火,很快就能波及到自己家。
不过这些天里,东胡人有修筑堤坝,汉军并非按兵不动。
每天都有数万将士出营巡视、训练,直至日落才归营。
只是每次都回来的,都会少上数百上千人。
而东胡人即使有望塔看着汉军大营,也很难以肉眼发现,数万军中,缺少了数百人。
这一连数日过去,汉军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营外偷偷摸摸留下了三千人。
这时候,刘恪才下令,带着狄邯与李景绩,率军两万,趁着夜色袭击,攻打堤坝。
大晚上的,乞颜买虽然还领着轮换的士卒,点着灯,修筑堤坝。
但手中的动作,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勤快。
而那些征调的民夫,也是格外散漫。
毕竟汉军打赢了东胡人,高州余下各郡县的汉人百姓,人心思汉。
都开始盼着,汉军能彻底打退东胡人,收复故地,再做回大汉子民。
虽说汉人百姓,在东胡人的治下,日子并非过不去。
但谁愿意当四等人啊?!
大汉才是天下正统!
百姓们都知道,东胡人征调他们修堤坝,是为了对付汉军。
纵然因为东胡人强势压迫,不敢明面上反抗,但偶尔摸摸鱼,找着出恭的借口去草丛里顿上一阵,还是可以的。
偏偏乞颜买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这种前线并未取得多大优势的情况下,如果再苛刻对待汉人百姓,只怕直接后方起火,各地起义了!
“真是找来了些麻烦。”
乞颜买咬着草杆,心中不耐。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个民夫不用,全都用士卒修筑堤坝呢!
说不定进度还能快些!
此时,一员哨骑匆匆来报:
“将军,汉军连夜出营,看方向,应该是往咱们这边杀来了!!”
“知道了。”
乞颜买吐出草杆,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他早就知道会有汉军来摧毁堤坝。
毕竟这堤坝,就是对付汉军的东西。
那刘雉儿与岳少谦,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汉军趁着夜色来攻,也没用。
大可汗早就让营中的望塔,十二个时辰紧盯汉军军营。
同一时间,起码有二十双眼睛盯着。
哪怕是夜里,汉军的一举一动,也在东胡人的注视之下。
当然,东胡大营也是被汉军如此关照的。
可东胡人也不夜袭,也不突然出兵,就是光明正大的修筑堤坝。
毕竟正面对决,他们依然占据优势。
“能来多少人?”
乞颜买翻身上马,指挥将士们结阵待战。
“至多两万人,再多声势就太大了。”
“我手上也有两三万人,现在还提前有所准备。”
“纵然士气不高,只要结阵待守,也不是好对付的。”
“等到营中的汗王率兵来援,反而能前后夹击,将这支汉军给吃下。”
“真不知道汉军夜里出兵,是为什么。”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喊杀声。
就和哨骑来报的一样,约莫两万之数的汉军,杀了过来。
“刘雉儿?!”
乞颜买看着阵前那无人能挡的驴车,顿时一惊,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没想到竟然是汉帝亲自领军?
以汉帝的骁勇,说不定真能在东胡援军抵达之前,吃下他这一部兵马。
毕竟整军出动,是需要时间的。
“原来打的是这么个注意.”
刘恪是乞颜买眼中唯一的威胁,除了这刘雉儿,他人不值得一提。
“给我拦住他们!”
乞颜买令将士们上前,抵挡汉军的攻势。
然而就在双方交战的时候,忽然有一路兵马,从东胡大军的后方,杀了上来。
“怎么回事??!”
乞颜买心中大惊,忽然想到这些天来,不断出营又归营的汉军。
“坏了,定是汉军借着出营的机会,在野外留下了部分兵马埋伏!!”
乞颜买心中百感交集,尽管第一时间识破了缘由,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方法,却让他腹背受敌!
两军军营相隔百步,都在密切关注对方军营里的动向,反而疏忽了野外。
从而给了汉军在野外埋伏的机会!
“挺住,援军就在后面!”
前后包抄,本就士气不高的东胡兵马,立即陷入劣势,首尾难顾。
不过乞颜买倒也没有太过绝望。
只要守住就行,就算有伏兵,但你几万人马出营,也必然被望塔上的东胡士卒注意到。
很快,就能有援军抵达。
“杀,一个不留。”
刘恪下令让狄邯调度大军,便亲自冲杀在前。
纵然他另有谋划,但制造足数杀伤,也是必要的。
局势对东胡人越来越不利,狄邯调度有序,一层层剥离着东胡人的防线。
他不知道皇帝的计划是什么,但按着吩咐做,总没错。
至于到了要败走的时候,让李景绩上就行。
简单轻松,还足够逼真。
“将军!我军已经陷入包围!”
有一将满身血污的冲到乞颜买身旁,已是无力支撑。
“再坚持一会,汗王很快就来了。”
乞颜买也看得出来,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不过他依然觉得,等到大可汗到了,就能轻松取胜。
而且要是就这么退走,让汉军毁了堤坝,这些天他可就白干了!
“弓来!”
乞颜买也颇有武艺,但他没有急着出手。
毕竟乞颜大显,就是急着斩将,才丢了性命。
因而他只是在败势之中,默默观察局势。
忽而,乞颜买的眸光,从刘恪身上一扫而过,伸手向亲卫索要着弓箭。
“汗王也说过了,刘雉儿亲临战阵,必受其乱!”
乞颜买弯弓搭箭,瞄准刘恪,便射了出去。
“陛下小心!”
狄邯见乞颜买弯弓搭箭,就察觉到不对,同样弯弓搭箭,一箭对射而去。
没中。
他武力不错,有93,但射术平平。
想要以箭攻箭,得是廉汉升这种不仅武力不错,还点了射术专精的人来。
所幸乞颜买也没中。
箭矢擦着刘恪的肩甲而过,他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可惜.”
乞颜买暗叹一声,若是再准上一点,那刘雉儿必然中箭。
“区区暗箭,焉能伤朕!”
刘恪大喝一声,扔出一个棋盘往人堆里就砸。
内心其实还是很遗憾的。
毕竟这一仗,他是冲着装死来的,刚才要是中箭了,正好装死,然后让李景绩撤军跑路。
“放箭!”
乞颜买见刘恪擦肩一箭还不退走,兀自在阵前冲杀,也是来了火气。
就你会冲阵啊?!
我踏马射不死你!
东胡阵中弓箭手万箭齐发。
刘恪没怎么躲闪,甚至还特意放慢了驴车速度,连人型盾牌典褚,这次都被他留在了营中。
箭雨之下,汉军死伤一些,他自己仍旧没中箭。
不是吧?
他就差直接往箭上迎了,这么大一波箭雨,一支都没中?
忽而他望向自己的天命。
自驾游:亲自驾车时,更加安全】
这个被动天命,搭配起高粱河车神】来,着实有点牛逼。
毕竟当初在长山,在雨里泥里,都没出车祸,山顶上雷电加身,也是没沾着碰着。
太安全了,还真不太好中流矢。
再另外找个人来开驴车,或是自己跳下驴车,总觉得又有些冒失。
就在刘恪纠结之时,忽然望见狄邯。
狄邯中箭了。
流矢,伤着了手臂,但并不严重。
这是小狄第几次中箭来着?
反正没少中流矢。
五年前这小子,就是败在了流矢之下。
甚至前几天救援大兵岳少谦,小胜一场的时候,他在中军调度大军,也中了流矢。
伤还没好全呢!
就伱了。
等到第二波箭雨的时候,刘恪驾着驴车,拼了命的往狄邯所在的位置赶。
狄邯看得莫名其妙,皇帝怎么杀回来了?
一时眼花,看错了敌我?
这要棋盘砸我,我该怎么挡???
狄邯甚至一时间有些胆寒,他可不是铁浮屠啊!
只见夺路而来,甚至将己方军阵都冲的有些乱的刘恪,直接在驴车上一跃而起。
而在同一时间,真有一支流矢从前阵飞来,直冲中军的狄邯而去。
“休想伤朕大将!!”
有眼疾手快的汉军将士见此,立时觉得不对劲,伸手想要抓住那支飞来的流矢。
但那流矢奇快无比,其手指,只是轻轻触碰到了箭矢尾羽。
铛——
本来要命中狄邯的一支流矢,精准无误的,射在了刘恪的胸口。
刘恪手上还拉着缰绳,但人已经落地,驴车侧翻。
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都被这落地声,给覆盖了。
“噗——”
紧跟着,刘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两口、三口。
越吐越多,鲜血染红地面。
装死:你装死很逼真,吐血量较大】
还有那好些个演技系天命,一并带来的高超演技。
刘恪手捂住箭伤处,疼痛伴随着恐惧和无助,几乎不能自已。
脸上的表情扭曲,呻吟声不断响起。
“哈、哈哈哈!”
乞颜买见着此情此景,一时间情不自禁,都忘了怎么大笑,笑声都显得极为僵硬。
但事实不会因此发生变化。
竟然想着替手底下的将领挡箭?
托大了吧!
中箭了吧!
这下汉军群龙无首,还不是手到擒来!!
“陛下!”
狄邯看到皇帝就在自己身前,迎面倒下,整个人直接愣住。
皇帝中箭了?
还是为了帮自己挡流矢?
狄邯傻傻的站在原地,前一波箭雨中,他身中的流矢,还没来得及拔出来。
愣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几步冲到皇帝身旁,直接将之抱起:
“陛下!陛下!”
狄邯焦急地摇晃着皇帝的肩膀,紧张的目光,不时地环顾四周。
可他只能看到皇帝的脸色发白,嘴角留有血迹,胸口还有斑斑血渍,心中更加焦急。
“大夫,大夫在哪里!”
狄邯突然意识到,皇帝需要治疗,想要低头检查一番伤势,可此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的手在皇帝的甲胄上,猛地一抹,眼含泪水地喊道:
“陛下,快振作起来!大汉还需要陛下啊!!”
狄邯有些手足无措,大牢里待得太久了,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皇帝能替一个出身囚徒的败军之将,以身挡箭??
泪水顺着面具滴落,狄邯已有死志。
“陛下!”
李景绩也是冲到了这边。
此时这两将,已经管不了什么所谓的东胡兵马,爱咋样就咋样吧,他们眼里只有皇帝。
“别碰!”
李景绩想要碰一下射入皇帝胸口的箭矢,但被狄邯拦住。
狄邯还是有一些中流矢的经验的,若是这种要害之处,还伴着大出血,不可轻动。
“那怎么办?”
李景绩气呼呼的问着,不让自己看看伤势,他怎么知道皇帝有没有事?!
“先撤军,你来。”
狄邯重归于冷静,他虽然已有死志,但东胡人的援军很快就会来,必须保证汉军能顺利撤回营中,不能带着大军一起死。
“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撤军!!”
李景绩一阵咆哮,想用嘶吼,来发泄心中苦闷。
他自己打了这么多次败仗,都没怎么受伤。
这次汉军占着优势,皇帝怎么就中了流矢呢?!
皇帝中箭,生死不明,瞬间在汉军军中传开。
但没多少人信。
毕竟那是能用棋盘砸飞铁浮屠,火烧、雷劈都死不了的大汉天子啊!
不过李景绩有令,又确实见不着皇帝的驴车,汉军将士们,便也没有继续作战,开始有序撤离。
乞颜买望着远去的汉军,喜悦之余,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汉军特意埋伏,那刘雉儿更是亲自冲锋陷阵,无人能挡,前后夹击,不断逼近。
那时候,他真的是有种,自家妻女要被他人继承的微妙感觉。
但是没想到,天命在东胡!
几波箭雨,那刘雉儿就中了流矢!
不,应该说是其托大,竟是想着为将领挡箭,而被流矢命中!
“将军!”
活下来的东胡将士们,一个个的看着乞颜买。
劫后余生,他们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释然。
甚至不由得望向彼此,恍惚如梦幻一般,目光中透露出惊喜。
他们之前在被伏击的时候,就见识过汉军的强大。
更是以铁浮屠,见证了刘雉儿的勇武。
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回营!”
乞颜买兴奋的下令,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杀死刘雉儿,此战将军可居头功!”
当即便有将士赶来拍马屁,直接杀王,这可是泼天大功!
这么一波箭雨,哪还用管修什么堤坝?!
“别高兴的太早,流矢而已,未必能要命!”
乞颜买嘴上如此说着,但整个人都快高兴地坠马了。
这要别人怎么吹?!
乞颜买一箭定高州?
乞颜买一箭灭汉?!
——
汉军大营。
“快去喊夏不具!!”
进入大营,狄邯立即命人,去通知夏不具过来,检查皇帝的伤势。
一应军将,推着驴车,往中军大帐走去。
“轻点!”
皇帝就躺在他那心爱的驴车板板上,没有声息。
一直进了大帐。
众将齐至。
好好的皇帝,站着出去,怎么就躺着回来了呢?
“陛”
“笑了,笑了!”
突然之间,李景绩指着皇帝惊恐的喊了一声。
匆匆赶来的众将,顺着李景绩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到皇帝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巴尼汉这种年岁不大的,更是直接喊出了声。
诡异。
皇帝的心脏没停,他们的心脏,倒是要停了。
“诸卿勿慌,朕没事。”
刘恪笑着从驴车车板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屁事没有。
除了李景绩和狄邯之外的将领,立时便松了口气。
害,咱就知道不可能出事,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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