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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襄阳这样的坚城,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损失过于惨重,对于士气军心的影响,也是不能忽视的。

咱们能强行在一年内破城,都不错了。

至于休整三五年,更不是个事。

拿下襄阳城,大汉就有了门户,有险可守。

好吧,虽然现在的大汉不怎么需要守,东胡人甚至巴不得汉军以守势,千万别北伐。

不过这也意味着,有了襄阳之后,腹地更加安全,种起田来也不必忧心。

而且现在皇帝也才二十四五,朝中文武大多也正值壮年,有的是时间。

反观东胡八部,如果一直这么内乱下去,只会越来越衰弱,越往后越难打。

除非出个什么天骄人杰,将几个部族捏合到一处,以如今的天下形势,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板上钉钉的。

为什么皇帝还会不满??

第一次北伐,伐过了长江,取了荆州全境,七郡之地,难道还不够吗??

刘恪再问道:

“你二人今日亲眼见到,东胡人与我军激战一日,不知二位卿家以为,东胡人战力如何?”

两人抱拳欠身一礼,道:

“东胡人依然凶猛,既坚且韧,实乃劲敌,不可轻视。”

“若非石周曷阿邃乃庸才,我军又兵多将广,又借有陛下之威,实难对付。”

刘恪问向乐顺,道:

“若是你率领如此大军,再据襄阳城而守,面对我军,应当有几成把握能守住?”

“九成。”

乐顺低着头道:

“襄阳城城高壁厚,濠深池宽。”

“倘若由臣率领东胡大军守御,只要粮足,哪怕只有两三万战兵,纵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也只能望城兴叹。”

“这石周曷阿邃调兵遣将,有许多地方,都不得兵法精要,毫无章法。”

“但大军之中,阵势每一个缺口,我军与之屡番争夺,最后仍是损兵折将,无法得偿所愿,可见东胡人的战力。”

“臣更听闻,襄阳城中有投石砲这等大型器械,我军攻城之难,难于上青天。”

“嗯”

刘恪沉吟一声,听得乐顺这么一说,看来夺取襄阳城,确实有些困难了。

只要襄阳城中,有个像乐顺这样,统率能力在九十上下的大将,就将成为叹息之墙。

也是,北伐至今,他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坚城。

看来只能再找岳少谦和薛嘉商量一番了。

不过这两人,一个在和他的那些草包副将们喝酒,培养关系,一个在试图用酒精麻痹体内重症细胞,暂时都抽不开身。

“攻城器械.”

忽而一阵鬼魅涌上心头。

襄阳城中的投石砲,着实让人畏首畏尾。

但汉军也不是没有利器啊!——

同一个晚上。

襄阳城内几乎是彻夜难眠。

大贺履安排全城防务,差人连夜加固城头工事,不敢有半分懈怠。

事无巨细,全部要细细过问一遍,他才稍稍觉得安心。

回到府衙,他才开始坐下来,有时间考虑襄阳城的未来。

刘恪在感慨襄阳城的城坚墙厚,思索着如何破城。

但是大贺履更是有苦说不出来。

五万兵马,足足五万啊!

还是依仗长江天险,准备数月的严防死守。

更是配有铁滑车这种利器。

可这支除却各地守军之外,石周曷部最后挤出来的一点,能够调用的兵马,就这么被汉军给打灭了。

连汗王嫡子,也殒命沙场。

虽说有不少溃军,在部分死里逃生的东胡将领的收拢下,收缩到了襄阳城之中。

但士气极为低迷,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

若汉军能继续维持这样的攻势,大贺履根本不知道襄阳城会在哪一刻失守。

任谁都想不到,仅仅数月的时间,汉军就成功渡江,本来高枕无忧,可以成为大后方的襄阳坚城。

竟好像成了一座,随时都可能被攻陷的城池。

说不定还会成为,整个荆州之中的孤城。

甚至大贺履都微微升起了一些投降的念头。

现在的汉军也不像以往那般,没有俘虏了,还是有生还可能的。

不过只是微微一个念头而已。

毕竟大贺部是石周曷部下属的一个小部族,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族人在蜀中。

他倒是能投,可他一投,以石周曷阿虎的暴虐,大贺部只怕不复存在了。

“父亲!”

大贺履刚刚重新布置了城防,想要休息一阵。

只是闭上眼没多久,便被人打破了平静。

他抬起头来,却是见到了自己的三子,大贺楚材。

大贺楚材身材高大,满面胡须。

大贺履今年七十六,大贺楚材是他五十岁时所生。

当时大贺部的首领,还赞其“吾族千里驹也,他日必成伟器”。

事实也如此,当年不过八岁的大贺楚材,在东胡人攻打襄阳城六年后,城破之时,以幼龄进言。

阻拦了石周曷阿虎对襄阳的屠城之举。

城中百姓无不感念,以至于,后来大贺履的襄阳郡守之位,才能够坐的如此稳固。

“你有何事?”

大贺履向来喜爱这三子。

不仅才智出众,少有盛名,而且崇尚儒道,喜欢结交汉人。

这在东胡人之中,相当少见。

当年还差点被刘宾收作弟子。

“孩儿知晓父亲此时心中烦恼,想送件礼物给父亲。”

大贺楚材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用绸布盖着。

“这是什么东西?”

大贺履一惊,以往这个架势,绸布下头盖着的,都是脑袋。

难道是那刘雉儿的脑袋?

或者说,你杀了只鸡,把鸡头塞这底下,让咱爷俩自我欺骗自我安慰??

“父亲一看便知。”

大贺楚材将盘子送上前去,放到大贺履座前的案上。

大贺履掀开绸布,见竟是一封信件,便打开翻阅几眼。

只是几眼,他就已是皱起眉头。

“郭氏.竟敢如此?”

大贺履站起身来,不怒自威。

哪怕神情疲惫,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意。

这信件竟是城中大族,郭氏家主所写,还是写的血书。

大贺楚材微微叹了口气。

血书是他送来的,内容自然也早就看过。

郭氏的意思简单明了,愿意当内鬼,帮助汉军拿下襄阳城,乃至于整个襄阳郡。

和长沙郡的孟氏差不多,只不过郭氏的态度更加坚决。

“嗯”

大贺履收起了怒意,心中还是有些难以平静。

不过也并非不能理解。

郭氏本就是大汉忠良之后,当年苦守襄阳城,抗拒东胡人足足六年的襄阳郡守,就是郭氏之人。

最后城破投降,也是为了保全城中军民百姓。

而自家孩儿一直和郭氏有往来,与如今的郭氏家主,更是相交莫逆。

这么一看,血书从何而来,也再明显不过。

郭氏有忠良之后的身份,而且汉军又是王师,势不可挡。

既然已经渡过了长江,后续攻打襄阳,肯定也是必然的。

而且这也说明了,只怕如今这襄阳城不平静。

除了极少数天真的东胡人之外,人人都知道,汉军对襄阳是势在必得。

他们隐隐约约,都意识到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现实。

汉军既然渡江,那么襄阳城的城破之祸,就迫在眉睫了。

是要学着那孟氏家主孟徽,先给东胡人当狗,再丢了脑袋。

还是先暗中效力大汉,争取足够利益呢?

反正没人对汉军是否能攻破襄阳城,感到怀疑。

既然如此,还是得早做打算。

见着父亲在思考,大贺楚材也不多言。

他自然知道这份血书的作用。

郭氏在城中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因为忠良之后的身份,如果这份血书,被其他世家大族所知晓,所有这些犹豫不决的人,只怕都会站到汉军一边。

哪怕抛开忠于汉室的观念,为自己的日后考虑,他们也会这么选择。

除非东胡人直接把他们给屠族。

不然襄阳城迟早会归附于大汉,那么只有倾向汉室的群体,才是既得利益者。

哪怕一些东胡人,只怕也得考虑起后路。

不过,也有例外。

大贺楚材就是例外。

他喜好儒学,忠孝是必然要提及到的。

他的忠孝,是对石周曷部的忠,是对大贺部族人的孝。

他当然知道,汉室是天下正统。

但他同样也认为,东胡八部如今的版图,同样是列祖列宗,用马刀一寸一寸拼下来的。

那么作为后人,作为臣子,自然得守好。

呼——

大贺履常常呼出一口气,老了,看见这封血书,竟也会感到心力憔悴。

他颤颤巍巍的拿着血书,手上抖了抖,想拿到蜡烛边点了。

说来,这蜡烛还是通过商贩,弄来的鲲烛。

他不想为大汉贡献税收,所以没付钱。

当真好用,不仅耐燃,还带着一股香味儿。

大贺楚材忽然出言道:

“父亲且慢。”

“嗯?”

大贺履惊疑一声,手中动作停了停,皱起眉头,凝视着大贺楚材,不悦道:

“你这是何意?”

“此物里外不过百字,但若是一经传扬,必然会让城中汉人生出贰心。”

“若是弄得民心不稳,发生暴动”

大贺楚材却是微微昂首,不卑不亢,吐字如珠,铮铮而道:

“父亲以为我东胡的命运,便在这区区一张薄纸上么?”

“没有血书,难道城中汉人就不会有贰心吗?!”

“襄阳城,死守是破,不守亦破!”

“纵然孩儿不懂兵书战策,也把那汉军兵将如何,大汉天子如何,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敢出此荒谬之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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