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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天色已晚,西平城内却因为万军之中,生擒张定国,而灯火通明。

因为担忧仍有蒲前光率领的五万大军威胁在侧,且动向不明,所以城中诸多归义军弟兄,也并未大肆庆贺。

不过大多数人,都和种轩一般,着实彻夜难眠。

种轩本是一夜未睡,又奔袭、杀戮一日,几乎全是生死一线间。

到了现在,应该困了才是。

他在奔回西平县的时候,就已是强打着精神。

可看了弟兄们见到张定国之后,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又是心中振奋,实在睡不着。

吕奉父也睡不着,他看着西平县的破败之景,总觉得手痒。

现在军心有了,都安稳了,总该做点事儿吧?

文官生来就应该是治理地方的,后勤的活儿,他吕奉父喜欢。

因而,他脚不点地的,就去整顿西平县了。

同样也是为了应对蒲前光有可能的动作,西平县有必要焕然一新。

刘恪与种轩同住一屋。

两人并未抵足而眠,传出一段佳话。

因为种轩直接兴奋得喝上了:

“陛下,吕主薄斩将无数,智勇威武堪比古之名将,功劳之重,足以加封上将军了吧?”

种轩饮下一杯贺胜之酒,迫不及待的回忆起夜里一战。

仗打完了,他心里也痒痒,终归自幼饱读诗书,又有辞赋之才,难免一时技痒。

喝了几杯,回忆着战场,就想要赋诗一首。

“种卿也不差。”

刘恪与之对饮,笑道:

“种卿见西平县危局,能够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更有胆色聚齐五十骑,随朕劫营。”

“再加上起事之功,也足以加上将军。”

种轩当然可以加以封赏,再给几个勋章。

但吕奉父肯定是不愿意的,这家伙就想一条道走到黑,就从这自发主动去治理西平县,安抚人心来看,就知道。

毕生追求的谥号,指不定是文忠或者文正。

不过给几个战斗勋章,应当也是没问题的。

“陛下谬赞!”

种轩正想谦虚一番,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立下了挺大的功绩,但在皇帝面前,还是不能太过骄傲。

却不想刘恪轻轻拍案,道:

“朕可封上上将军。”

刘恪是一点不懂谦虚的,吕奉父一个一级劫营勋章,种轩一个一级劫营勋章,那他就得整两个。

说实话,勋章鼓舞人心的作用,是真的好使,他自己都有点上头,何况寻常将士呢?

“呃”

种轩一时语塞,旋即会心一笑。

是啊,这有什么好谦虚的呢?

古人会在战功上谦虚一番,十有八九,是担心功高震主。

就以当今陛下的功绩,就算如那大汉顶梁柱的岳少谦,也完全不用担心功高。

这可能是种轩自知晓张议平被暗害后,第一次展颜微笑。

这一笑,他浑身紧绷的弦,也算是彻底松下了,极为放肆的猛灌两口酒水,道:

“生擒张定国,归义军士气大涨,又可堪一战。”

“纵然蒲前光引兵来攻,臣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之吞了!”

“哈哈哈哈!种卿豪气!”

刘恪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种轩喝了酒之后,当真有几分狂意。

毕竟他都不敢说把蒲前光的五万大军,给一口气吞了。

至多也就五成把握吧。

“好,朕就再敬你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就是几杯酒下肚。

“醉醉里挑灯看剑!”

种轩忽然吟了一声,猛然拍案起身。

整个屋子的气氛,都为之一变,宛如山风忽至,骤然带起了满地的尘埃。

灯火下,种轩的脸庞被照得更加坚毅,双眼朦胧,却像是镶嵌着星辰,锐意难挡!

他虚空摆出一个挑剑的姿势,双臂好似流水般流畅,声音里满是豪情。

“梦回.吹角连营!”

种轩的身体忽然前倾,仿佛又到了几日前,带着必死之志,亲点五十骑从,劫五万人大营的时候。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种轩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刘恪哑然失笑。

种轩吟的,居然还是首纪实文学。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应该就是在说的他了。

弓如霹雳惊弦,就是在写实。

五百东胡追兵,特意下马,拿着短弓近战上前,准备用弓弦勒死刘恪。

确实是霹雳惊弦。

泥驴渡河,河中央一跃上岸,就如同当年昭烈帝马跃檀溪一样。

仿佛胯下有着神驹的驴,确实是的驴飞快。

要是再写实一点,可以改一下,的卢改成的驴,也是致敬了。

反正皇帝学驴叫,从而渡河的真相,是不能说的,谁知道砍谁。

这时,只听得种轩又是高呼一句: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声音长长地回荡在屋中,其人春风得意。

刘恪颔首道:

“种卿这词,少了一句。”

“哈哈哈!”

种轩鼻间呼着酒气,又是洒脱笑道:

“少一句就少一句,臣是大汉的将军,毕生以驱逐胡虏兴复汉室为愿,又不是什么词人诗人,诗词于江山社稷有何用!”

刘恪起身,引一杯酒往种轩一靠。

种轩正发着少年狂呢,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朕有种轩,是大汉之幸,却是文坛之失啊!”

刘恪也不耽搁,莞尔一笑,一杯酒入腹:

“种卿与朕年岁相仿,想来时日还多着。”

“这毕生,却是用词不太妥当了。”

“朕以半世治出一个太平天下,余下半世,再与种卿吟诗作对如何?”

“好好好!!!”

种轩一脸道了三个好字,还不待多说,整个人膝盖一软,直接滑落到桌案底下去了。

刘恪立即变了脸色,不能喝你就别喝。

还得老子费力把你抬榻上去。

见着种轩已经起了轻微鼾声,他也只能黑着脸给人抬往塌上。

而后自己,也便沉沉睡去。

他是真的累了。

所幸,离长安已经越来越近了。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

就看这小小西平县就知道,想要将之治理好,其中关系盘弄个清清楚楚,也怕是不容易!

得亏有龙精虎猛的吕奉父在,不然又是头疼一阵。

不过如果吕奉父没能把西平县治理好,等到蒲前光领兵来此,只怕真得准备跑路了。

如果真要跑路的话,倒是问题不大,有驴车刘恪就能一骑绝尘。

但他可是从张定国的嘴里问了出来,那襄阳郡守大贺履,竟是把荆北诸城直接割让给了蒲前部。

蒲前部汗王,已经往宛城、新野发兵。

要是如此,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他得在汝南腹地做点什么。

——

兖州,许昌。

蒲前永固现在四十岁出头,颇有政略。

在普六茹阿摩的叔父一辈中,算得上年轻。

不过也能触发刘恪的【弑兄杀弟】天命。

蒲前永固一向秉承夷狄应和的宗旨,想要胡汉共治,虽说也像其他部族一样,让汉人留东胡人的制式辫发,但并没有那么强迫性。

在东胡八部的汗王之中,算得上一位明主。

不过名声不太好听,因为他和石周曷阿虎差不太多,都是杀了本部族老汗王上位的。

老汗王蒲前生是个妥妥的暴君,杀人如儿戏,尤其是杀汉人。

每逢接见汉姓之人,都让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铁钳、钢锯等摆放跟前,看谁不顺眼,就抽取一个幸运儿杀掉。

比石周曷父子还过分,妥妥助涨胡汉矛盾,这以后怎么治理?

那普六茹坚都知道,找虞让这种名士做个托,安抚民心,治理天下,伱蒲前生不懂?

蒲前永固作为蒲前生的侄子,博学多才艺,更有经略大志,广交豪杰义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么下去,汉人没杀光,蒲前部先没了。

别说汉人看不下去,其他部族铁定也要趁乱发难!

于从打着消除胡汉仇怨的旗号,称无论是汉人或是东胡人,都应该过上好日子,发动政变,把蒲前生给干了,成功上位。

蒲前永固上位之后,倒也没有食言,提出了夷狄应和的大方针,招募大量汉人。

十数年来,颇有成效。

他治下各郡县,汉人的日子确实过得还可以。

从种轩起事之后,他仍旧没有动种氏一族,以及招安的那些归义军子弟,确实得到了相应的封赏,就能见得,蒲前永固确实有些善政。

如果不是看汉军势如破竹,打到了荆州,双方即将接壤。

蒲前永固一时间急昏了头,匆忙加赋,招兵买马。

昭武年间的第一支义军,绝对不会出现在蒲前部治下。

蒲前永固此时正在理政,他采纳了大贺楚材的提议,以怀柔之计解决了叛军。

现在等着好消息就行。

后续进兵荆北,与石周曷部、乞颜部,三方联合。

即使不能打败汉军,至少也能拖住一时。

不多时,一个将领风尘仆仆的赶来。

蒲前永固令其落座,轻声问道:

“臧礼,你不是在蒲前光军中吗?”

“今日急着赶来许昌,可是彻底平了叛军?”

虽说是臧礼亲自来报信,但蒲前永固也没太在意。

并不觉得,是前线出了什么大问题,只觉得是叛军已经平定,前线不需要什么将领。

毕竟汉军还在大老远儿的荆北呢,蒲前部需要面对的,只是叛军。

叛军的头领张议平,虽说有些能耐。

但蒲前光之前,就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而且在怀柔招安之后,叛军几乎四分五裂。

张议平再有统军之能,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只要捞着条大鱼,说不定能直接将那张议平,给暗害了。

叛军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输?

反正蒲前永固是看不出,蒲前光会怎么输。

“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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