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中那妖瘦骨嶙峋,好似骨头成了精,就剩了一张皮还能胡乱披在身上,能勉强维持住半个人形。
可也比死人,只多出了那半口气了。
桑伶心里有点不忍,视线忽的一定,直直看向了对方的头顶。
那妖一双尖耳小小的立在头发里,杂毛乱支,分不清是猫耳还是鼠耳。
想到那个可能,桑伶心头猛的一颤。
桑伶收了满身灵气,走近了几步,将对方都快卡在栅栏的半个身子小心推了回去。
她收回了右手的力,抿了抿唇,对上对方那清明的眼,商量道:
“我的死对头来了,我能感觉他马上就要到。要是被他抓住,我肯定下场凄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你要是有心事,就晚些说,我会像之前对待那些大妖一样,听你说完的。”
对面那妖勉强收整了心绪,将眼泪水抹去,眼神却一直灼灼的盯着桑伶看,艰难开口道:
“我叫踏雪,你不会死。”
声音含糊,又透着坚定。
四目相对,桑伶无谓的笑了笑:
“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说的,第一个是现在要杀我的那个,我才不信这话呢。你快松开手,我要找地方躲躲去,时间要来不及了!”
踏雪伤感一笑,手上的劲已经松掉。
“妖祖血脉……我……不会害你。”
缠心咒的感应愈发强烈,桑伶等不及,随意瞅了一个位置,就一下子钻进了铁笼与那木柱的间隙中,隐进了黑暗中。
位置狭小,桑伶躲得辛苦。
踏雪见她躲好,勉力转身探手出笼,将她的衣衫整理了一下,一番好意,只是落在桑伶的身上,力道有些重。
桑伶顾不得其他,只敛声屏气的继续躲着,没有在意这点。
其实不该躲的。
在她一坐下,就发觉了这点。
缠心咒在,无论何时何地,谢寒舟都能轻易找到她。
正如此刻。
黑暗中,那阵脚步声准确无误的向着自己靠近,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沉稳不曾乱过一分。
就如这个人。
从来都是光风霁月,不曾乱心过一分。
若是?
若是没有缠心咒,他们两人的纠葛也不会开始。
或许,自己就像死于谢寒舟剑下的那许多妖邪一般,被一剑碎了月石,轻易便被收割了性命,再孤零零的落进邙山雾林的泥土里,腐化成为尘埃碎土,也许也就没这么多的纠结和痛楚了。
脚步声停下了。
桑伶能感觉到对方就这样站在了自己面前,只两人中间隔了一道暮色。
漫长的寂静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执剑手伸了进来,递到了面前。
“出来。”
语气平静无波,冷沉沉的带着寒气,却没有杀气。
之前的谢寒舟起码还是一个拥有冰山属性的人,现在的他光是听个声音,就觉得冰山成了妖,凉飕飕的冒冷气。
显而易见。
对方不是直接就要取她狗命的,那就是缠心咒他并没有应对法子,现在拖到了最多时限,先来九层塔找她,缓解那缠心咒的影响了。
既然她的命暂时没有危险,桑伶心头的那口怨气就冒了出来,闷闷的全堵在了心口,有点堵心。
她原本以为再见到这人,她会伤心,她会怨恨,她会歇斯底里一定要讨回自己被毁了傀儡身,被关进九层塔的公道。
但事到临头,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只除了心口也只有那点堵意,并没其他强烈的,或者应该如那些大妖那般疯狂需要继续宣泄的痛楚。
果然是冷心冷肺的傀儡啊,什么感情的苦头都不用吃。
桑伶平静的避开了那只手,缩进角落,更不愿意出来。
那手没有坚持多久,在桑伶的拒绝配合时,选择收了回去。
即使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桑伶呼出一口气,却在下一秒,顿时惊呼出了声:
“谢寒舟!你在做什么!”
那人霸道的将她整个人都从角落里抱了出来,头脑被单手扣住,身躯紧贴,连着纤细双腿都依着惯性被迫缠在了对方的腿上。
姿势暧昧,春意盎然,又带着一种从未有过,不容拒绝的霸道。
桑伶被迫感受着两人近乎为零的距离,呼吸交缠,冷香混着暖甜馨香,重新混成新一种的味道。两人似乎重现了花源乡当日情景,回到了当初。
可也只是恍惚中的滋味。
此时两人一个冷脸,一个平静,早已没了那股子该有的感情,远不如花源乡那次的亲近。
缠心咒因为两人这极近的距离,慢慢变得缓和,像是一汪春日里流动的小溪,川川涌动,生生不息。
桑伶抬起右手,狠狠搓了搓心口的位置。她只感觉心头的缠心咒鼓噪,影响着心情。
她被这种莫名影响,都不知自己该对谢寒舟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她直接说道:
“你将我放下,我给你贴着就是。我腿现在很酸,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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