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哼哼……”
谢文听了,忽然忍不住冷笑着哼出了声。
刘操之闻声,问道:“文度对他这一番话,可有异议?”
谢文笑道:“师尊有所不知,我听闻那祝家姑娘乃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她女扮男装游学,为的就是要自寻一个情投意合的佳婿,祝家既许她出门,如何会预先就许了人家?”
“哦?是么?”刘操之眉头一皱,厉色盯着祝远道:“你是当我老朽好欺,故意编排这种谎话,妄图蒙骗于老夫么!”
“啊……学生岂敢!”
他一脸惊慌地回答一声,不停在脑海里寻找着合理的理由,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连忙转过头看向谢文,质问道:“尊驾口说无凭,如何就敢口出谎言,诬赖好人!”
他虽然知道谢文说的话是实情,但却料定谢文绝不会有什么证据加以证明。
在他看来,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只要抛出去,麻烦就不在他的身上了。
“哼!”
谢文却再度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到梁山伯的面前,伸出手道:“贤弟,借你信物一用!”
梁山伯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张被折叠成方形散发着淡淡兰花香气的方巾,递给谢文。
谢文接过方巾,轻轻打开,拿起方巾中包裹着的一枚玉佩,放在祝远的眼前晃了晃,问道:“这块玉佩,我想尊驾不会不认得吧?!”
祝远看清那的确是祝英台从小就随身佩戴的玉佩,不由得心头怒气暗生,腹诽道:“这不孝之女,真是气煞我也!”
不过现在,并不是他发怒的时候,他厚着老脸狡辩道:“方才我已说了,小女与梁县令是同窗好友,互赠礼物,自是人之常情,也不能说明什么!”
“是么?”
谢文冷笑一声,然后缓缓展开方巾,又问道:“那你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祝远在谢文冷笑之后,从始至终都盯着谢文的动作,见展开的方巾上面写着:“山伯:见字如晤,妾身既属意于君,此生绝不改意,纵生不能结为连理,死亦必当同穴,此心天地日月所共鉴,虽死不悔!英台手字。”
一气看完,他几乎已被气得浑身颤栗,但他还是强忍着怒火,抬头望向刘操之,似乎生怕冲撞了刘操之,尽量压低声音道:“即便小女与梁县令情深意厚,确有男女之爱,但婚姻大事,自古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准,学生既然已将小女许配人家,如何能因梁县令前来求亲,便将前言作悔,使学生落个言而无信之名,为世人所耻笑!”
他的话听起来在情在理,就连刘操之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带着疑惑看向了梁山伯。
梁山伯与刘操之目光一碰,登时明白了那眼神中蕴含之意,一脸无辜地正要做出解释,但谢文却早已抓住了祝远话里的漏洞,抢先一步出声质问道:“前言?究竟谁为前言?”
此言一出,刘操之瞬间反应了过来,不待祝远开口,便厉声道:“你既明知女儿出门寻得了意中人,还偏要另行许人,自毁前言,到底是何用意!?”
“我……”
祝远不由得胸中一阵闷气冲出,就要大声辩解,然而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刘操之更加高亢且饱含愤怒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难道说我刘操之的弟子,还配不上你祝家的女儿吗!?”
那气势强硬的怒声入耳,使得祝远那一股本已经冲出胸腔的闷气一吐出喉咙,就瞬间泄了气。
他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一般,垂头丧气地道:“学生不敢……”
闻言,刘操之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你即刻去将你私自做主的婚事退了,使山伯和令爱成就佳缘,我便不再追究,不然……哼!我自有让你不得不从的手段!”
“这……”
祝远一脸绝望地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话到此处,你还要固执己见?”刘操之有些渐渐失去耐心道。
“刘公明言如此,学生如何敢有半分违逆,只是……只是……”
祝远说到后面,不禁犹豫了起来,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出不了口。
“只是什么?”刘操之问道。
闻言,祝远心一横,解释道:“只是与学生定亲的马太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贸然提出退亲,恐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马太守?哪个马太守?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姓马的太守?”刘操之皱眉问道。
“呃……这……”
祝远猛然一愣,忽然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将平日玩笑奉承的称呼说了出来,他顿了顿,连忙解释道:“是学生一时未曾说明,让刘公误会了!其实此太守非彼太守,是因学生许亲的扶风马氏现任家主名叫马俊首,现任鄮县之令,也可算是一地之长,故而平日里友人因其名之谐音,取了一个‘太守’的诨号,方才未曾注意,一时说错,还望刘公勿怪!”
“马俊首?我道是谁家让你如此犹疑,原来是他!”
刘操之颇为轻蔑地笑了一笑,然后一脸鄙夷地道:“老夫听闻他治理鄮县,民不堪命,政声颇恶!似这般人等,正该贬斥归家,永不叙用,竟还敢妄想做一郡太守,简直可笑!”
“啊……这或许是谣言吧。”祝远颇为没有底气地回道。
扶风马氏,是先汉马援之后,尽管历经沧桑之后,地位名望有所下降,但比起太原祝氏,其门户地位还是要高上许多的。
所以祝远才会不顾祝英台的意愿,执意要去攀马氏的亲。
但他也知道,扶风马氏比起如今能与琅琊王氏联姻的南阳刘氏和陈郡谢氏来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也就不敢过于帮马俊首说话了。
“谣言?若不是因为先帝晏驾,新帝登基,地方不宜摇动,郗方回早就奏请将其罢免,岂会只是将他训斥一番,责令改正那般简单!”刘操之正色道。
此言一出,祝远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遐思,连忙做出一副恍然醒悟过来的神情,大义凛然地道:“原来如此!若非刘公点拨,学生险些为人所误,害了小女!学生此番回去之后,立刻与马氏绝婚,使小女与梁县令有情人得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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