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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祠堂的一扇窗坏了,秋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将星星点点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

岑静昭裹紧了单薄的衣袍,却始终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虽然祠堂里只有她一人,但她清楚,暗处有眼睛正盯着自己,若有半分行差踏错,芝兰院便会不依不饶。

和老夫人交手多年,她知道只有老夫人把气撒出来了,她才能安稳度日,否则老太太会想其它的招式来招呼她,倒不如让老人家如愿,彼此都能省去许多麻烦。

至于原因,想来是今日外祖母当众给父亲难堪,老夫人觉得脸上无光。

她做靶子让父亲和祖母发泄,何尝不算是尽孝呢?

她自嘲地弯起了唇角,好在她正面对着祖宗牌位,活着的人看不到她不合时宜的笑颜。

她从袖袋里取出手帕,想要遮掩一二,毕竟在祖先面前,不好太过放肆,却不曾想和手帕一起带出了一枚青灰色的香囊。

正是在静慈寺初遇徐十五那日,他赠与自己的。

当时,她本打算随手扔掉的,后来又想,既能保命,便等到多雨多蛇的盛夏过去再丢掉,等着等着,这枚香囊已经陪着她出生入死好几遭了。

她收起香囊,又不禁想起了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将军,不知他此刻是否安然无恙?

想着远方的牵挂,眼前的诘难便不觉得苦了,祠堂里冷风阵阵,但她的心却难得有了些暖意。

同一片夜色下,有人为济州忧虑,有人为济州筹谋,也有人对济州虎视眈眈。

此刻,无人知晓这一夜将被后世史书以浓墨记述,以华彩修饰。因为这一夜是项国歼灭越国、一统中原的引线。

———

夜深了,牢房的守卫昏昏欲睡,牢中的犯人虚弱无力,只有三两成群的老鼠精神饱满,争抢着又馊又冷的剩饭。

在鼠群“吱吱吱”的叫声中,突然出现两声突兀的“咯咯”声,仿佛是饥饿的鸽子无处觅食。

深夜里,只有牢房深处的青年人听得真切,立刻睁开了双眼,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静静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守卫们争相倒下,随即,几名黑衣人无声潜入,迅速打开了牢房。

一名黑衣人砍断青年人牢房门上的铁链,“楼将军,你受苦了,末将来救你了!”

青年人闲适地走出牢房,看着被迷倒的守卫,淡声道:“席云,我给你的迷药很便宜吗?”

那叫席云的黑衣人不明所以,青年人又平静地吐出三个字便离开了,而席云怔住了,他听得清清楚楚,楼将军说的是——“全杀了。”

虽然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让席云觉得理屈,但还是听命而行。确认牢房里除了被困的自己人之外没有活口之后,一行人夺了马,趁着夜色赶回越国。

一路上,席云同楼羽正讲了近来两国之间的异动。

楼羽正是越国太傅之子,太傅本是太子心腹,但他却在暗中扶持五皇子。

此次献策趁项国济州水患,浑水摸鱼搅乱局势就是他的计策,若计划成功,五皇子夺位的筹码将大大增加。

为此,他亲自潜伏到济州,原本一切按计划进行,不仅成功鼓动了灾民作乱,甚至还买通了济州刺史,就连上天都助他一臂之力,让刘刺史突然病逝,眼看南疆即将大乱,越国只待坐收渔利。

然而,济州凭空出现了个罗盖,坏了他的计划。

罗盖不许流民扰乱法纪,他正想借着罗盖暗中投靠朝廷的流言将其诛灭,却不曾想罗盖行事不按常理、毫无逻辑,不仅直接将胡刺史杀了,反而还将谋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安在了他们这些伪装的流匪身上。而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肃嘉大长公主的人扣下了。

所有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在济州,无人能撼动肃嘉大长公主的权势,他只能自认倒霉,静待时机。

好在上天垂怜,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肃嘉大长公主奉召离开济州,新任济州刺史尚未赴任,他的人这才趁乱救他出来。

关于项国南疆政局上的动乱,楼羽正在牢里已经从守卫的口中探知了大概,因此并不感兴趣。

“南疆军近来可有异动?”

“将军英明,南疆军近来不断侵扰袭击边境宛城,每次我军迎击,他们便立刻撤走,还顺带劫走大量财物,等我军回撤,他们马上又来侵扰。这些项国贼人滑得像田里的泥鳅,根本抓不住,虽然每次人不多,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却着实烦人!”

席云细细说来,楼羽正越听面色越凝重,待席云说完,他已经挥鞭疾行、不复闲适。

“即刻回报信回都城,项国或要攻下宛城。”

宛城是越国临海商贸重地,眼下项国劫财不仅扰乱商贸,这样一次次试探,很有可能是探知越国兵防虚实。

宛城南北环山,东临勖海,只有西边通行无阻,易守难攻,若是让项国拿下这里,越国必将遭受重创。

他们越走越急,没有发现自己正被一小队人马远远跟着。

看着追踪南越细作而去的禁军无声朝着东南方向远去,树丛间的徐十五起身大笑。

“罗兄,我就说他会直奔宛城吧!愿赌服输,走!请我吃酒去!”

“你们这些贵人的脑子都用在算计人身上了!”罗盖跟着起身,使劲将身上的尘土都顺着风向拍向了徐十五,“当初你们就是这么算计我的吧?”

徐十五一时心虚,被尘土呛得咳嗽也不生气,反而揽住罗盖的肩膀,讨好道:“罗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朋友之间怎么能说算计呢?是我用心了!”

说罢,他觉得自己更虚了。

招降罗盖一事,岑静昭是主谋,但为了不让罗盖对小娘子心生怨怼,他只好替她背下恶名了。不过这个恶名听起来神机妙算,倒是他占便宜了。

说起来,这些声东击西、算计人心的把戏,他还是同她学的。

想到那眨眼之间就是一个鬼主意的女子,他心中纠结万分,他希望她回都城,不再和他在这里过步步为营的日子,但他也知晓她在岑家过得并不如意。

眼下他还没有两全之法,不过他总会想到的。

———

走出祠堂的时候,岑静昭的膝盖已经麻木,初喜被她呵斥走了,她只能一手扶着廊柱,一手揉按膝盖,一步步慢慢往隽华院挪动。

刚走了几步,一个脸庞圆润的中年妇人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石妈妈。”许久不见石妈妈,岑静昭笑着迎上去。

石妈妈来不及打招呼,先不由分说地把手中的大氅披到少女瘦削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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