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景阳宫中,合宫上下已皆知皇帝的立后之意。虽然在先皇后丧中,欢喜不能形于色,但毕竟只是登门一脚,许多人也发自内心的为她欣喜。
当然,一家欢喜一家愁,自此以后,皇长子与大公主便失去了最大倚仗,至于皇长子是否失却了嫡长子身份,这便涉及到一个先后顺序了。
一般情况下,第一个皇后生下的儿子,在皇后去世之后依旧是嫡子,并且地位要高于第二个皇后生下的嫡子,继承皇位也是按照这样的顺序进行的。
要是皇帝先后立了好几个皇后,那么也是按照相同的顺序排名即可,这是按照正常意义上的继承制度来划分的,从宗法上而言具有最大的合理性,但在现实情况中,往往会有很大的偏差。
这一点主要就和皇后吹枕边风有关了,正所谓没娘的孩子没糖吃,如若皇后心术不正,一直在皇帝身边吹枕边风的话,皇帝就很可能会动摇,而将之前已经立为太子的人换掉,更何况如今这一朝还并未册立太子。
总体而言,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虽然按照宗法来说,第一个皇后的嫡子身份更加高贵,可是在实际落实中,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造成不以宗法为标准之事。
与此同时,景阳宫陆续有诸位嫔妃来贺,秦惜夏一概都谦逊推却了。
立后的典礼一切皆有成例,由礼部和内务府全权主持。
繁文缛节自然无须秦惜夏过问,她忽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初嫁于王府之际,由着专人事无巨细的安排,她便只需耐心等着披上嫁衣便是。
如今也是,自从晋封于皇贵妃以来便一直不辞辛劳,忙于宫务,如今总算能歇下来了,却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等着一件件衣裳上身量定,看着凤冠制成送到眼前来。
皇帝自然是用心的,一切虽然有先敬哀皇后的册封礼可援作旧例,承天帝还是吩咐了必须全新的每件都精心制作。
绫罗绸缎细细裁剪,凤冠霞帔密密铸成,看得多了,看的惯了,仿佛心中也无波澜了。
大燕王朝承天八年七月初三,皇帝正式下诏,特令忠顺亲王为正使,五品龙禁尉,乾清门行走秦昭阳为副使,二皇子赵恒惕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秦氏女惜夏为皇后,以示恩宠。
册文隆重而华辞并茂: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皇贵妃秦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遵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立后之日,也就是承天八年七月十五日。
秦惜夏着皇后朝服,正衣冠,趁着立后大典之前,陆续前往慈安宫拜见太后,前往雍华宫拜见上皇。
彼时太后与上皇已经换好朝服,佩戴金冠,见她来,只是默然受礼......
册立之时,钦天监报告吉时已到,午门鸣起钟鼓。
皇帝至皇极殿后降舆。
銮仪卫官赞“鸣鞭”,丹陛大乐队也奏起“庆平之章”的乐声。
皮鞭落在宫中的汉白玉石台上格外清脆有力,仿佛整个紫禁城都充满这震撼人心又让人心神眩晕的巨大回声。
秦惜夏站在景阳宫的仪门外,正值七月,京城正是烈日炎炎,微微一动,便易汗流浃背,衣衫尽湿。
秦昭阳,赵恒惕与雪鸢等丫鬟一直伺候在侧,小心替她正好衣衫,除去汗迹,保持着端正的仪容,或是手持扇子替她散去热意。
其实,比之皇贵妃的服制,皇后的服制又厚重了不少,穿在身上,如同重重金丝枷锁,困住了一身。
然而,这身衣衫又又后宫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一经穿上,便是母仪天下,无上尊崇。
炽烈明媚的阳光晒得她目眩神迷,无数金灿灿的光圈逼迫到她眼前,将她绚烂庄重的服色照得如在云端,让人不敢逼视,连身上精工刺绣的飞凤也跃跃欲试,腾云欲飞。
阳光太过明丽眩烈,让秦惜夏在微眯的视线中看见正副册使承命而来,内监依次手捧节、册、宝由中门入宫,将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
再由引礼女官引秦惜夏在拜位北面立,以册文奉送,秦惜夏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至此,册立皇后礼成。
次日,皇帝在王公和文武大臣的陪同之下,到皇太后宫行礼。
礼毕,御皇极殿。
诸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庆贺礼。
而秦惜夏也要到皇太后宫行礼,礼毕再至皇帝前行礼。之后,妃嫔众人及公主、宗室后妃与内外命妇至景阳宫内行礼。
她见到了或许是对她封后最为不满的皇长子与大公主,皇长子虽内心不忿,对她颇为敌视,却依旧与大公主不得不拜见嫡母。
大公主赵芷仪行完礼之后,似乎有些不屑,小声嘟囔:“良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也配做吾等嫡母?”
闻言,秦皇后顿住脚步,对着她的视线回望:“世事无常。何论配与不配,今日名分大义上,都毋庸置疑了。”
大公主得意道:“我母后是嫡后,我是嫡长公主,你确只是继后,用些狐媚手段夺了父皇痴心!民间继室入门,见嫡妻牌位要执妾礼,所以,你必然无法与我母后相提并论!”
秦惜夏笑意盎然,坦然自若地将气得目露凶光的秦昭阳掩到身后:“如若德行,家世尽皆不如先敬哀皇后,本宫只有长久的居于这后位之上,恪尽皇后之责,或才能勉强比肩了。”
“若被陛下知晓今日永嘉公主如此目无尊长,口出悖逆之言,却必是吾作为嫡母有失德之处才引得公主心生芥蒂,未能做好后宫表率,故汝父皇得知必当嗔责我罢?”
大公主乍然变色,但仿若有贺喜人群向前,再加上大皇子赵恒烨闻言也脸色微变,强行扯她衣角令她勿要胡言乱语,她也不敢再多生是非了。
于是,她轻咬嘴唇,语气森寒的低语道:“享得住这泼天的富贵,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着,看你们秦家得意多久?”
赵恒烨咬牙皱眉:“哎呀,妹妹,少说两句,快走罢!”
他匆匆走上跟前,赔笑行礼:“皇后娘娘勿怪,今日胞妹却是因一时丧母悲痛欲绝而神智犯浑,一时犯了癔症,求皇后娘娘勿要怪罪......”
“无妨,本宫全然能理解。大皇子可需细心照料,多多关切她,你们皆节哀罢......”
“多谢皇后娘娘宥恕...”
秦惜夏说罢,便有执礼女官催促她往皇帝身边去,几人便离去了。
此刻,仍在他们背后垂首恭拜的大皇子,额头青筋暴起,表情却俨然化为悲愤之色,目中更是露出浓浓的哀怨......
秦昭阳拂袖冷哼,余光瞥了一眼已然怔立原地的大公主,却又嗤笑:“这赵芷仪愚蠢,却实在美丽。嫁也未曾嫁得多好,大放厥词,果真宠坏了罢。”
“瞧这大皇子,也还不得不强撑着,得做表面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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