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一斋内总是熏着各种名贵香料,日夜不断。
蒋慎言敏锐地发现,几乎都是些安息香,头回来烧的是聚仙,昨夜烧的是沉速,今日则是龙挂。皆为安息香中上佳之品,又以内府所制为极品。兴王府的用度,自然是最佳的。
安息香有清神行气之效,稍加调配,甚至可以嗅之止痛。
祁时见常焚此香,再观他面相,她一直怀疑对方是有什么心神顽疾。
今日还真的解了她心中的疑惑。进门不见人在书案旁,异于往常,而是正一手撑头,斜在罗汉榻上,长目紧闭,形色不豫。旁边有个身着盘领绿衫胸背黄鹂的官员正跪在少年脚下,小心谨慎地把脉,背后看那须发,还是个老者。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亦着八品常服的又带几个小官一同跪着,手持笔簿,长者低声说一句,他便记一句。
影薄依旧扶刀侧立。见她来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在一旁等候。
蒋慎言尽可能不去听那医者说的话,但难免有几个字眼会跳进她耳朵里。让她不得已还是知道了祁时见的失眠头痛之症。一如她所预料那样。
许是诊断结束了,祁时见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先是吩咐影薄。“你去寻个密不透风的匣盒来。”他说话间手指点了点矮几上的一物。蒋慎言好奇去看,发现正是那个装了振灵香的锦盒。
待影薄领命出去,那几个医者仍旧跪地不起,就候在一旁,动也不动。蒋慎言正纳闷,便听见祁时见唤她。
“你过来,让乔良医也给你看看。”
蒋慎言心突地一跳,不禁疑惑:“看什么?”说罢,她才意识到,祁时见说的是她见到宁兴学死相之时惊恐发作的事。
“啊,”她犹豫着,想要拒绝,“不必了,多谢殿下关怀,我,小人已经无碍。”她眼睛直瞟那些垂首静候的王府医者,且不说对方是八品官员,就单看长者的年纪和谦卑姿态,她就不敢靠近。觉得若是听了祁时见的话,自己十有八九会折寿命。
祁时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毕竟蒋慎言的脸上从来藏不下什么心事。“都起来吧。”众人皆谢恩,长者在后辈搀扶之下站起身来。他对那乔姓的医官说道:“既然蒋天师不愿过来,劳烦乔良医稍稍移步吧?”
“是。”“我来了。”蒋慎言急得和医官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她哪敢劳烦一个尊长迁就她?赶紧起身快步朝罗汉榻靠过来。抬眼瞧见祁时见倦容下的窃笑,她就气往肚里咽,憋得要命。
祁时见扇子点点,示意她同坐榻上,她又不敢不从,担心对方再出什么鬼点子。这着实让她背生芒刺、如坐针毡,她只能匆匆朝那长者福身见礼,表示自己的恭敬和无奈。哪知她这万福不如不福,对方反而回了更谦卑的礼,更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而祁时见,则只会看好戏,竟闷声笑出来。蒋慎言回头瞪他,他却笑得更开了,全不似刚刚病容铺面的人儿。
许是那笑着实惊到了医官们,让他们面面相觑起来,个个藏不住的诧异。
“让你瞧病你就乖乖瞧。”祁时见也觉自己笑得过了,收敛些,用扇子敲敲案几,招呼蒋慎言老实坐好。
“我真的没事了。”她虽然听话坐下,但仍要顽抗一下。
“有没有事是医者说了算。”祁时见不理她,只让那乔姓医官再上前来。
对方自然不敢怠慢。他虽然不识这女子是何许人也,但观她对待小王爷的态度,再观小王爷对她的态度,其中玄妙,他这饱经世故的年纪怎能不知分寸?赶忙躬身请脉。
蒋慎言张张嘴,一肚子荒唐委屈没处诉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手腕递到医官早已布好的软枕之上,任由对方探指诊断。
能看出这乔良医经验丰富,稍作问询便下了方子,说人并无大碍,只需稍加疏肝理气,多作休息即可。说话间,一方清利肝胆的安神药剂便成了。
待祁时见瞧过方子,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备药。不管是蒋慎言还是那一众医官,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出来。而这时,影薄也端着个戗金铜活的宝匣迈了进来,与医官擦肩而过时,不免因那群人的微妙面色而觉古怪。
“主人。”
他将宝匣奉上,祁时见便把锦盒向前一推,吩咐道:“你去把这香饼分切,六成锁进匣子,四成再分数份,其中半数拿去分发,让他们暗中查找来源,须得小心行事。”
“余下的,去寻几只健硕牲畜,圈养起来,将此香日夜焚烧,记住,香燃人散,绝不可随意靠近。待香烧尽,告知我牲畜是否有所变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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