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一双油靴现于油衣之下,迈在尚算干爽的廊道青砖上。

今夜月比前几日阴云密布时更为亮堂一些,不是刚刚下过雨,也不是稍候有雨的模样。反倒衬得这个人一身雨衣突兀瞩目了。

可四周没有一个人,此人不也需要在意旁人侧目。

过了禁子房,都没见一个差役守卫。

踏进这四方院的死囚牢,将阵阵哀苦悲吟声抛在身后,此处反倒一片死寂。被关在这里的人多半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连挣扎的反应都没有了。亦或者说,比起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逼仄牢房中,日日受尽衙蠹折磨,倒真不如一根绳或一横刀来得解脱,至少能死在朗朗乾坤下。

来者将脸隐于箬笠,找到那个窑洞牢房。提起钥匙,插进锁眼之中。不知是不是心神不稳的缘故,哆哆嗦嗦的手几欲无法控制铁锁,弄出些哗啦的噪声,在这空荡荡的院中显得格外磨耳朵。好在锁开了,牢门敞开。这人往前迈这一步犹如跨过奈何桥一般谨慎,充满了再无回头路的决绝。

无论是畅通无阻的通道,是那串实沉的钥匙,还是饭菜里的蒙汗药,个个都价值不菲。但比起此人今夜要做的事,却又不值一文。

窑洞房里晦暗无光,来者仅能凭借模糊蜷缩的人影数量来判断,这正是他要找的目标。

这人从油衣之下摸出一个油壶,暴露在阴湿空气中。煤油特有的臭味此刻仿佛放大了数百倍,令人头疼昏沉,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让掌心密布细汗。可回头路已绝,不做也得做。

牢房内的人被迫酣然大睡,浑然不知危险降临。

来者在顷刻的踌躇之后,拔下油壶堵盖,将其中容物倾倒而出,泼洒在狱中稻桔之上。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听不清是诅咒还是忏悔。

油壶落地,火折子便握在手中了。因为汗湿,火折子的竹盖从未如此难以拔下过,屡屡从指间滑脱,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股力量不准这人继续下去。

可人在一心只想着某件事时遇到阻碍,并不会知难而退,反倒变得倔强,奔着牛角尖里钻。这人亦是如此,反复擦拭手汗,狠了心要将那火折子弄亮。

“要不要本王帮你?”

声音如鬼魅一般从那人背后陡然响起。

“啊!”此人骇叫一声,魂魄都要散尽了,哪里还抓得住火折子?

“本以为你能沉气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没成想,旗手卫刚过一更鼓响,就把你给等来了。呵,也罢,倒是省了不少时辰。”身后那人摇扇翩翩,敛了讥讽之意,沉声道,“掌灯。”

一声令下,方才还晦暗空寂的死囚牢,瞬时如张灯结彩一般灿若白昼。院内环了一圈玄衣人,个个提灯掌火,把这死气沉沉的院子衬得好不热闹。

说话者身份尊贵,可那闯入之人明显已经吓懵在原地,不敢随意动弹。本能地躲躲藏藏,想要把脸埋进箬笠之下,却不知那举动在眼下这般境地显得多少有些可笑。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