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良则眼睛一瞪,半是疑惑,半是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哪知相嘉荣还真的梗着脖子又重复了一遍:“在下方才说,参戎不能将人带走。”
“你可知你在跟谁人讲话?”
“在下知道,都司指挥佥事,正四品豹服官身,丁参戎。”说着,儒生又做了一揖。
可丁良则并没因为对方的礼数而感到释怀,他仍旧气恼此人的不识相。“你既然知道,还敢随意插嘴?”
“在下并非‘随意插嘴’,而是有理有据。”不得不说,相嘉荣这种抠文捉字的说法方式格外能惹人烦恼,丁良则的面色已然漆黑。
相嘉荣还没当回事,继续道:“丁参戎如此草率拦人,于小不合情理章法,于大有违我朝大律。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还请丁参戎三思而后行。”
“我朝自开朝以来,行卫所制,军民分籍。在下斗胆问参戎一句,此案可涉及军兵?”
丁良则抖了抖脸颊,阴沉着不肯回话。于是相嘉荣又转脸问起了金永旺。“金捕快,此案可涉及军兵?”
“呃,”金永旺虽心中称快,但还是抬眼小心瞟了马上那人的脸色,怯怯回说:“不曾。”
相嘉荣得了回答,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是了,既是民情,自有各级衙门提告交由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审录复核。凡依法提拘犯人者,须等过堂审理,填写牒文签押,交布政使司理问所复核,视轻重斟酌再提告按察使司。丁参戎想提人,至少也要等公文提告到理问所,再向布政使司提移交之请,经核实许可方能把人带走,断没有直接在衙门外拦截的道理。此一众莫非缁衣焉?”
金永旺是个大字不识过百的,自然不知道“缁衣”为何?相嘉荣这话就分明是说给喜文弄墨的丁良则听的。以“澄子亡缁衣”讽刺丁良则蛮不讲理,也难怪此刻对方的脖颈青筋爆出,咬牙切齿似要把他撕个粉碎了。
但丁良则怒归怒,却挑不出这杠头话里的一丝错来。
他又无法跟众人解释一切皆因卫所大牢里跑了犯人而起。他在大牢中分辨出此事与幡竿寺并无关联,便派人兵分两路,一队朝罩子铺而去,捉拿那“醉弥勒”等一众闲汉,另一队则巡视卫城周边,查探是否有遗漏线索。后者还真发现了一些江岸上的足印,后又在角楼之上眺得江面有异常响动。派出去的人报说江中有沉船,另有可疑之人逃脱,他便寻着船条的线索沿途调查。想起早前听神秘人提起一句“张记船行”,便觉得可疑,正遇到府衙派人清剿,他满心以为对方会甘心屈服、拱手相让,哪知还真跳出了一个刺头来。
丁良则上下打量这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相嘉荣不卑不亢,反倒有些许得意藏在语调中,回说:“在下相嘉荣。”
“原来是你啊?”显然丁良则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了。
马上的悍将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一招手,众兵丁就重新集合起来。
“后会有期。”丁良则撂下这么句威胁十足的话,冲手下人一声低呵,“走。”扬起缰绳,夹击马腹,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金永旺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刻,相嘉荣这憨鹅头在他眼中仿佛一尊神像一样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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