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马车微晃在空寂无人的大道上行驶。
车中端坐着在通太门丢弃军马换乘的祁时见与蒋慎言。按说两人搭上自家回程的马车该是松了口气的,但谁的心情都没轻快起来。两人默契得皱着眉头,各自思索心中的疑惑。
蒋慎言还在回想祁时见告知他陈治所杀之人正是梁高杉一事。她久久不能释怀,一来是自己熟悉的人竟对自己熟悉的另一个人痛下杀手,不过是前两日才见过,轻飘飘地就没了,让她始终没有真实感;二来是陈治杀人的理由。
虽然祁时见没有明说,但她也能判断出来,陈治是因为痛恨梁高杉成了神秘人的帮凶为他引出人来,而陈治的态度正好证明了那些死去的工匠确实是他安插进枝杉船厂的无为教徒。
梁高杉此举极可能半数是被胁迫,半数也是出于自己对无为教的极度厌恶之情。他对陈治敢怒不敢言,想借神秘人之手清理门户,可惜自己却被彻底利用,没讨到半分好处,还落了大狱。可即便如此,他的命也该由大律来断,陈治没有资格杀人泄愤。
蒋慎言今夜看清了这人,心想,陈治闯入大牢颇费周章,弄得如此声势浩大,明日必将传扬出去。这其中或许还有一层给神秘人下战帖的意思——看清楚,是我把你的帮手弄死的,下一个就是你了。
以陈治那股疯劲儿,他完全做得出来。
难怪祁时见和何歧行都百般阻拦她与此人有所牵连,原来是旁观者清,早个看透了陈治。想来没错,为何蒋慎言从未从爹爹口中听他提起过这么一个江湖朋友?大抵也是因为在父亲蒋岳看来,即便陈治有些道义豪气,可本质上还是个强贼,是个歪门邪道。是她被“故人”这层面纱遮蔽,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
蒋慎言瞟了一眼端坐正位的少年,这才明白了他的用心,不再为他从中阻拦而气恼,反倒深感羞愧起来。
见少年的面色也不佳,念及方才玄衣卫在他耳边耳语禀报过什么,她关心道:“殿下可是遇见难事了?”
祁时见并不肯定,但也没摇头否认。“不是什么大事,但本王总觉古怪。”他想了想,反正眼下也有时间,不如把问题摊开来,借蒋慎言的头脑分一份力,商议一下。有时这丫头的活络心思,也能给他提供不少灵光一现的瞬间。
“说来你且听上一听。”在对方点头后,祁时见道,“玄衣卫方才报说今夜府衙派人去张记船行拿人,整个过程十分混乱,甚至还走水了。”
“张记?”蒋慎言讶异,“那不是劳楠枝的船行?”
“正是。”
“府衙拿什么人?劳楠枝一行不是还被押在襄樊卫的水兵大牢里吗?”
“是,以她的能力也快该出来了,但经今晚这一闹,反倒不容易脱身了。本王猜府衙此举是想调查乱坟岗的残尸案,借此清剿水行,拿群龙无首的张记先开刀。劳楠枝这次是撞到硬骨头了。”
蒋慎言瞠目结舌,吐了句:“牛大人被三日之约逼迫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哪知祁时见嗤之以鼻,回道:“他?此事多半不是他的主意,他或许有些小聪明,但绝对想不到这一层。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
“殿下是觉得‘吹风’之人可疑?”蒋慎言不解,弄清到底是谁出谋划策对祁时见来说并非难事,派人到衙门里打听打听便可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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