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方便排水的惯例,内外地面不等高,姐弟二人从狗洞狼狈爬出时因落差跌了个踉跄,又一次扑进雪中。
秦暮絮回身望,枯草灌木一弹一合,把洞口重新完美地掩住了。这洞原本是什么小兽挖凿蹿进家来偷食的,他淘气地跟伙伴一起掏大了许多,用来“逃难”,溜出去偷玩。可这本该是秘密的,姐姐又如何知晓?
不,眼下这不是关键……
秦暮絮逐渐找回了一些理智,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掌中残存的鲜红时刻在提醒他刚才那些画面的真实。
“爹……娘……嬷嬷……”他艰难地挤出半句话来,眼泪就要溃堤。
“不许哭。”姐姐突然沉声呵止他,挣扎着先从雪窝子里爬起来。整洁爱美如她,身上是秦暮絮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马上就会有人顺着脚印追寻过来,我们得赶紧走。”一墙之隔,他们还没有逃离十八层地狱。
少女自己都站不稳当,却还是向弟弟伸出手来,想要拖他起身。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秦暮絮感觉到了姐姐秦弱愁传递来的坚定,令他顿时产生了一些力量。
“嗯。”小小少年揉了脏污的脸,紧紧攥住姐姐的手,三两下站起身来,脊背倒是比姐姐更挺拔了,“我们快走!”这回是他拖着姐姐跑。
论这府邸外的世界,他自然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弱愁更为熟悉。小小儿郎心中蓦地腾起一股勇气和担当,他要保护姐姐,他们还太弱小,无法抗争,只有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才能回头想法子救其他人!他倒要看看,那些鬼罗刹究竟是什么鬼什哩的官差!宣的又是什么鬼什哩的圣旨!怎敢轻而易举害一家人性命!?
两个瘦小的身影在雪地中一路狂奔,三步一绊五步一磕也阻止不了他们冲向自由的心。鹅毛大雪静静覆住那一串不及成人七分大小的细小脚印,好似也在默默地帮助他们。
秦暮絮拉着姐姐朝偌大的青兴湖跑去,他心中早有盘算。那里的湖面结了厚冰,秦暮絮整日在那里玩耍,摸得熟透,足以让他和姐姐安全横穿而过。但那冰层于大人而言是绝顶危险的,若是后面有人紧追不舍,对方也要在心中掂量一下厚薄不均、不知哪一脚就能掉落寒水的冰面是否能容许他们通过。如果要改沿湖边追赶,就会多绕数倍的路。如此,他们就有一线生机。
他们是娃娃,腿脚不如大人迅捷,但娃娃自然也有娃娃的优势。秦暮絮深知这点。
唯一让秦暮絮担忧的,就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娃娃兵。那些孩子又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会跟着追赶而来吗?
眼前晃过丛丛雪片,许是他被晃得盲了眼,怎么心中所想的人影仿佛就出现在了前面?不对啊,那些人如何能赶在他们的前头呢?
手上被猛地一扽,少年急急刹住了车,回头瞧那令他强行停步的少女。少女一双尾梢含情的明眸此时瞪得如水杏,盛满了惊恐,掠过弟弟直勾勾地凝在那人影之上,抓住弟弟的手紧张地收紧。
少年方察觉,那不是他的幻视,姐姐亦能看见,确实有人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就在恍惚间,那人影如鬼一般倏地靠近过来。覆脸的布巾落在颈间,露出来的面孔有些黝黑粗拙但十足稚嫩,个头比那些闯入府中的娃娃兵都要矮小一点,年龄也更显小,可腰间的刀却不是糊弄人的。
秦暮絮心知糟糕了,即便是他与姐姐有心隐瞒装作路过,也无法解释满身的鲜血和狼狈锦衣。怎么看都是刚刚逃命出来的漏网之鱼,容不得半句辩解。
对方还在打量他们,不知为何,好似在权衡什么,并没直接拔刀动手。那孩子的视线最后落在秦弱愁的脚上,原来少女不知哪时跑丢了一只绣鞋,泥泞染脏了行縢,似还隐隐渗了些血色。少女察觉到那直白的目光,十分恼怒惊慌,倏地抖落裙摆,把脚缩回了袄裙之下。视线被截断,娃娃兵的注意又重新回到面前的秦暮絮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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