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却要闹得如此,这也是祁时见万万不想看到的。
但只要蒋毓一日不解心中所困,怕是他们母子二人就一日不能冰释前嫌。
众人拜过,兴德王妃却偏不开口让人平身,全当没看见除了儿子以外的人。她只伸手点起了祁时见,话中有话道:“如今熙儿的身子可非同寻常,金贵得很,就莫要四处乱走了。被外面那些乌七糟八的事冲撞了可不好,安心静养几日,才好处理大事。”
祁时见一听,就懂了母亲话里的意思。他闷着气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仲睿广,猜忌是他那边走漏了风声。而仲睿广此刻虽未抬头直身,也莫名感觉到了那一瞬的锋芒,猛地抖了一下。
祁时见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放轻了语调,对母亲道:“事有轻重缓急,方才手下急报,说西边通太门被强人炸毁,破了城门,儿臣怕有后患,冲撞了身子不打紧,调理便是,可若是冲撞了一些‘大事’,那才是不妙,还请母妃理解。”
“哦?”一抹惊讶从蒋毓脸上滑过,可很快就收住了,在她心中,估计已经没有任何事能比得过那封密函上的内容重要了,“那也是府衙跟都司该操心的事儿,主子要是替奴才们做了事,那留奴才们干什么呢?他们食君俸禄当终君之事,熙儿你就不要劳神了。”
少年眉头一紧。每每听到母亲如此唤他,就心中不悦。自从知道自己的乳名取自那个从未蒙面,出生不过五日即殇的哥哥,他就总觉得母亲呼唤的不是他,而是哥哥的影子。可这郁结裹于胸已过十年,他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又无法开口。
祁时见头上曾有一个哥哥,取名祁时熙,可惜早夭,又过两年他才出生。如若那个真正的长子活着,恐这兴王世子的宝印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那宫中密函所指之人,也不会是他。
母亲对那人执着,他亦何尝不是?
如今母亲对他这般禁锢管束,怕不是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长子的虚影。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祁时见就成了她唯一的执念。这执念,让祁时见呼吸困难。
少年掩下情绪,一拱手,恭敬地说着忤逆的话:“望母妃恕罪,今夜,儿臣必得去此一趟。”
蒋毓闻言眉头一蹙,可对方还不曾等她开口,就擅自吩咐众人:“都起身吧。”这话尤其是对着脚边那个男装女子说的。
“熙儿……”
“影薄。”“奴在。”“给本王备马。”“是。”主仆二人几乎是无视了蒋毓的存在在对话。
兴德王妃指节缩紧,修长指甲几乎嵌入掌肉之中,脸色一红一白地跳转着。
蒋慎言借起身之机偷瞄了一眼,发觉十分不妙。她算是听出了一些东西,这对母子怕是要隔阂深广了。早从府中婢女口中听闻此二人最近有所争执,今日她见王妃前去中正斋探望,还以为两人关系已然缓和,如今看来,正好相反。怪不得兴德王妃看向她的目光如此锋芒外露,刺骨得很,原来是对她投了一些敌意,怕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出气筒。蒋慎言暗自窘然,心生无奈,琢磨着倘若不想法子避开,恐要遭受池鱼之灾了。
女郎正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此时能不能开口呢,忽然重明门外又传来了第二重急报——
来报的却是府衙中的小吏。对方惊慌失措的声音透过重重府兵人墙和纵九横七浮枢朱门直直传扬进来:“快快通禀小千岁!府衙告急!有一群贼人伤人劫狱!是无为教!无为教!他们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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