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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时见与谢朔就被馆夫领着,直奔后面的二层廊房而去。

到了地方,馆夫指了某个位置极佳的房间,就不再上前。祁时见盯着那屋门,恍若门板背后藏了什么绝世秘宝,只是不知那“秘宝”现世,是会救人还是害人了。

谢朔悄悄给馆夫递了银钱,嘱咐“要安静”,对方就得了意思躬身退下。他正过身来见小主人还愣在原地不动分毫,便疑惑,小声提醒:“殿下?”

祁时见目神一动,余光扫他,似是吐了口气出来,才说:“你留在外面吧。”

谢朔迟疑着答“是”的功夫,少年藩王就迈开一如往常稳健的步伐,大步流星上前,亲自叩响了房门。

里头传出个中气十足的年轻声音,谢朔听了觉得耳熟,细想想,惊讶,心道这不正是往兴王府递蒋家密信的那个人的声音吗?他们可是交谈过两句的,谢朔绝不会认错。原来殿下微服出城就是来见这个信使的?

可惜他无法再探究更多了,随着祁时见叩开门扉迈入,那道遮蔽视线的障碍就重新闭合起来,隔断了他的视野也隔断了他的好奇。

老宦官悻悻然收了心,束手而立,左右梭巡着视线,专注地当起了守门人的角色。

他哪里知道,一扇门后,祁时见正经历着怎样的进退两难。

屋内并非只有那个年轻的“信使”。此人模样丰神俊朗、意气风发,高挺身量尤为扎眼,可祁时见却偏偏不去看他,应该说,是顾不上看他。少年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那桌旁端坐的长者身上。对方虽身着粗服,但冉冉白须、威势赫赫。单是那一双吊凤眼中的矍铄之光,就足以震慑四周。

饶是傲气加身的祁时见,竟也在跟对方视线相交的一瞬,低垂了高昂的头颅,撩摆躬身而拜。少年藩王抹去了那高不可攀的“藩王”二字,就仅剩“少年”而已——

“孙儿见过外祖,久疏问候,孙之过也,望外祖矜宥。”

不错,此人正是兴德王妃蒋毓的父亲、统掌十四万兵马大权镇守北关的龙虎大将、辽东都指挥使蒋察!

祁时见俯身在地之时,紧闭了双眼。在看到母妃手中“家书”内容的那刻,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一瞬间从幼时的记忆到近日目睹的桩桩件件,如洪水猛兽一般野蛮涌入他的脑海,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少年的额角似反复锥刺一般的痛苦,耳中嗡鸣几乎要夺取他的神识,眼下的清醒,全靠他的意志在苦苦坚持着。可那一丝悬线,随时都能轻易断裂。

隐隐听见外祖蒋察说了什么,但他一晃神,并未辨识清楚。只觉得自己手臂被人牵动,才察觉是蒋察起身过来,亲自扶他。

少年咬牙站起,脑中的血退去一些,这方才给思绪留出了空间,听清了对方的话。

“你现在身份不同寻常,莫不要随意乱了规矩。”

蒋察的第一句话不是类似“熙儿多年不见,长高许多,外公都要认不得了”这样的家常温情,而是先纠正他的错事。没有叙旧,没有关切,一切淡如水、苛如岩。祁时见苦笑,他以为自己快要忘却的那个熟悉感,一瞬便又回到心间。

在旁人眼中,他是蒋察赞不绝口、最为自傲的外孙,但他,却从未自外祖口中亲耳听得过半个“好”字。在外祖看来,他永远都有不足、幼稚、有待磨练之处。

一晃十年过去,他仍是那个五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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