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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歧行在昏暗中仔细辨认,竟一眼看到了个熟悉的脸孔,不由得心上震撼。他今日忙得不可开交,法场匆匆一过,就只是朝高台之上瞥了一眼,大抵知道被砍头的是些“茶会”与幡竿寺的贼杂兵,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认识对方。

他不知这人叫什么,可从罩子铺的脚店茶棚到北长坡的鬼市,又经历芦苇荡一场生死劫难,他又怎会忘了这人的模样?不是那个给他们带路带上绝路的胖贼汉,又能是谁呢?

何歧行记得脱险之后,祁时见是吩咐人将他带回兴王府关押起来的。如何也没料到,人最后竟落到了都司衙门的手中,被枭首挂上了城门。

其中唏嘘,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方能感受。何歧行挤皱了眉头,被那半大小子藩王的狠厉手段深深触动,半挽袖管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小子说要让人付出代价,瞧这半空中齐刷刷的一排脑袋,还真是如他所愿,一个也没落下。

男人不由得手上一紧,又催促了马匹,想着赶紧过了城门洞,别再多看一眼。

可事与愿违,守兵挥动矛枪,将他的马车斥停在了木栅之前,正停在人头下面。

“宵禁闭门了,若无要事,不准通行。”见他是个布衣,守兵的语气不甚友好。

无可奈何,何歧行在脸上挤了个笑容,跳下马车,主动走到跟前去。“报官爷,小的是知府衙门里的仵作,有公务需得出城一趟赶到左卫所去。”

“过城签单。”

“呃,官爷明察,没有。”

守兵一听就瞪圆了眼。“没有你过什么城啊?不知道现在城中乱要严查宵禁吗?”

“知道知道,小的就是为了这事儿才要赶到左卫所去的。”何歧行挂上着急的模样,“唉,今日法场出了大事,卫所折了两个军爷,小的本是奉命前去勘验,配合缉凶的,哪知人群里有人闹事,小的被人潮挤倒,还没靠近台子就直接撞晕了过去。这昏睡了大半天才醒转过来,匆匆问医馆借了辆车子往那边赶,再拖延下去,上头怪罪,小的这饭碗和小命可都堪忧啊。”

守兵跟听书一样顿觉荒唐,他指着何歧行所驾马车,说:“哪家医馆这么豪横,还舍得将车驾出借与你?”

“哦,这个啊,其实小的本想借头毛驴了事,可馆里的驴子已经被大夫们骑走了,听说混乱中伤了不少人,医馆但凡还挂单的都四下出诊忙得不可开交。小的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事也确有其事,道理也说得通,这人面容又萧索如纸,气息虚浮,的确像受了什么伤。守兵琢磨了琢磨,冲他吆喝:“里头有人吗?”

何歧行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空的。”说着,自己过去挑开马车帘幔供对方检查。

确实是空空如也,只有何歧行一人而已。两个守兵正面面相觑,琢磨究竟要不要将此人放行呢,这时就走来一个巡逻的军兵。对方一眼识出了何歧行的模样,说是昨夜就在西边通太门前见过的。

何歧行心中落了石头,大大松了口气,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既然是验明了身份,那守兵就没了阻拦的理由,毕竟此人是往卫所去的,倘若真的耽搁了什么,牵连怪罪到他们头上,谁也不愿担这份责任。故而也就没再多加纠缠,把木栅一搬,任由何歧行驾车,穿过了城门楼。

城门上,那排人头还在微微摇晃,马车却在夜风中渐行渐远,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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