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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压线赶到的刘凌一溜小跑的挤进了百官的队伍之中。

见他来的如此之迟,站在前列的于廷益忍不住皱眉道:“怎么来这么晚?”

刘凌苦笑:“两个月没好好休息,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睡过头了。”

于廷益也知道他打仗劳累,所以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而刘凌则一边进殿,一边左右张望周围的人群。

从一个站在角落的小官,直接跨越式的晋升到三品大员,这晋升速度简直是火箭。

所以,刘凌对周围的官员大多都眼生的很。

左右巡视了一遍之后,刘凌并未看到严庆的身影,这家伙回京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得找个由头,将他干掉,就算干不掉也不能让他在京城多留。

暗自思忖的时候,一众官员也已经来到了大殿之内。

萧帝来的也挺早,已经在龙椅上坐着翻看奏折了。

一众官员见状熟练的跪地山呼万岁。

日常礼节之后,太监吕方随即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刘凌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商量事的习惯,再加上于廷益曾告诫他今天会有人弹劾他,所以他只是打着哈欠等待着旁人率先发声。

短暂的沉寂过后,后方走出一名大臣道:“臣邹文焕有本启奏!”

“此次辽东之战,我军虽侥幸获胜,但损失也是极大。”

“而且,据我所知,在宁远之战中,当时我军兵力已达十二万之众,面对四万贼军,竟龟缩城内不出,任由贼军攻城!”

“之后,明明已经将敌军击溃,却也未行追击,以求全歼。”

“如此打仗,实在是暮气十足,我大周国威何在,军威何在?”

“臣请陛下,予以追责,以儆效尤!”

此话说完,刘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草,还能有这种刁钻的角度来弹劾。

他迷茫的看向周围,只见周围的文武百官一脸淡定,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再看于廷益,更是目不斜视的站在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龙椅上的萧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些御史弹劾骂人永远不需要理由。

这还算正常的,真碰到奇葩,还能把天灾以及各种政令联系在一起,对这种人,真是一点脾气没有。

索性矛头也不是对着萧帝的,于是他便随口道:“杨爱卿呢!让他来解释一下吧!”

有弹劾就有反驳,反正是互相掐架嘛,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热闹也不错。

然而,众人左看右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杨浦的身影。

这时,于廷益上前道:“启奏陛下,杨大人多日劳累身体不适,今日请了病假,请假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嗯?”萧帝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奏折,只见其中确实有杨浦的请假折子。

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大冬天去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忙活了两个多月,请几天假也属正常。

再说了,年假人家不是也没休息嘛。

“嗯!吕方,等下了朝让太医去看看,告诉他好好修养,大周的担子还等着他挑呢!”

“是!”吕方细声答应。

这次辽东大战,一把手是杨浦,二把手是孙高阳。

轮级别的话,还有很多二品三品的总兵参将之类的,但大周的惯例是以文制武。

所以,三把手便和那些武将没关系了,而是直接落到了刘凌这个随军出征的职方司郎中身上。

而且现在他又成了兵部侍郎,正好管这一摊子事。

于是,萧帝便看向了于廷益身后的刘凌道:“刘凌,邹文焕说你们打仗暮气十足,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把他的脑壳敲开看看是不是一坨屎。

此时的刘凌算是明白了官场险恶。

如果说邹文焕弹劾算是日常操作的话,那杨浦请病假便是精彩操作了。

这老油条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还红光满面,半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今天怎么就起不来了?

定是这老小子已经料到了今天的事情,所以特意请的假。

杨大人啊杨大人,好歹咱们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您老人家搞这套也不支会我一声,让我正好撞枪口上!

不厚道,真不厚道!

此时的刘凌,心中已经满是怒火。

于是,他上前一步道:“回陛下,此等言论实乃儿童之见,娼妓之音,不值一驳。”

此话一出,邹文焕差点没跳起来:“刘凌,你这是何意?”

刘凌耸耸肩膀一脸淡定的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啊!说你和三岁小孩、街边娼妓的见识差不多,怎么,听不懂?”

邹文焕头发都快炸起来了,他怒道:“汝等胆怯贪生,畏敌不前此为事实!”

“十二万大军打四万残兵,竟不敢追击,任由贼军逃窜,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不是暮气是什么?”

“朝廷每年拨给兵部那么多银两,难道就养出你们这些废物吗?”

此话一出,不止是刘凌,其他的兵部官员以及各级武将们,也全都瞪眼看向邹文焕。

显然,他最后一句话犯了众怒。

不过,他们虽说不高兴,但也并未表态,一来,现在是矛头并未确定的指向他们个人,二来,刘凌上次在朝堂上掐架的英姿还历历在目,他们也正期待这家伙再战上一场。

如果刘凌骂不过,他们再上前群殴也不迟。

然而,面对邹文焕的严厉斥责,刘凌只是仰头看天,不发一言。

邹文焕见状以为自己已经将刘凌驳倒,便继续道:“哼,说话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你的畏敌贪生!”

“傻逼!”这次刘凌没惯着他,直接骂了过去。

“啊!”邹文焕并未像刘凌预想中那般怒火滔天,反手和他掐架,而是冷在原地,半晌没回过味来。

思虑片刻,刘凌才意识到,在大周,这词似乎还没普及开来,这傻X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属正常。

没办法,刘凌也只得用比较文明的说法道:“三季之人,多说无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邹文焕更是被气的挺直了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风。

三季之人这词和傻X的意思是一样的。

话说当年孔孟轲的弟子子贡和人发生了争执。

子贡认为一年又四个季度,那人则认为一年只有三个季度,双方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最终找到孔孟轲。

孔孟轲听完之后,当即说一年只有三季,那人听完开心的走了。

子贡就不干了,他说一年明明有四季,老师你怎么说三季呢。

孔孟轲说:他个傻X连一年有几个季度都搞不明白,你和他争论这么半天不也是傻X?

我要是也和他争论三季四季的问题,我岂不也是傻X,赶紧打发他走算了。

子贡顿时服气。

说白了,这词的意思就是骂人的,而且还挺狠。

当然,就侮辱性而言,暮气二字也不差。

所谓暮就是黄昏,暮气就是黄昏时候的气,快死的人的气,和没气差不多。

明明打了打胜仗,却被说成没气,是个人就得急眼。

也就是在朝堂之上,若是在辽东邹文焕敢说这话,屎都能给他打出来。

所以,刘凌才会用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词汇。

短暂震惊与愤怒过后,邹文焕急眼了,他凑到刘凌面前怒斥道:“刘凌,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三季之人?”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来吧,今天老子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群言官们,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刘凌挺直了腰板,瞪眼看向邹文焕质问道:“我问你,你只知道在宁远城下的时候,我军是十二万打四万,但你知不知道,我军十二万人,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卒,多少后勤兵。”

“军饷情况如何,军粮情况如何,士气如何?装备如何?天气如何?地形如何?这些你都知道吗?”

“昔日山岭之战,我军五万铁骑十八万步卒合击女真各部,轻敌冒进被努尔哈赤三万兵力逐个击破。”

“辽阳之战,袁文成十八万大军被努尔哈赤四万精骑正面击溃。”

“沈阳之战,杨高轻信奸细,结果沈阳陷落,二十万大军毁于一旦。”

“广宁之战,辽东巡抚徐登来不习兵法,胡乱指挥,以十二万步卒对阵六万女真铁骑,最终兵败被杀,以致广宁失陷,辽东尽失。”

“这些大战,哪次不是我军以众击寡,又有我军赢了?”

“你邹文焕只知宁远城下有贼军四万,又可知盖州一带仍有三万余贼军骑兵,若我等全力追击,贼军援军到达又当何如?”

“贼军以骑兵见长,撤离时以弓箭拦截,我军追击需迎箭矢而上,人未至,死伤便有千余。”

“且,他们可以随时拉扯阵线,先后撤,再迂回,攻我左右两翼,分割战场,你有待何如?”

“我军多步卒,且携带辎重,贼军皆骑兵来去如风,能追击者,不过两万精骑矣,两万追四万,你邹文焕怎么不去追?”

出于愤怒,刘凌说话的顺序都有些语无伦次,但却不影响他将邹文焕吼成傻X。

这一番话说完,邹文焕彻底哑火。

他只想到了己方是十二万对四万,却没想到真打起来战况竟会如此复杂。

最终刘凌下了结束语道:“汝等三季之人,竟在皇上面前狺狺狂吠,真是不知羞耻,我若为汝,自当拔剑自刎,羞于面见圣上,面见同僚,面见天下之人!”

“你……你……”邹文焕一边指着刘凌,身体一边抽搐。

然而,刘凌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接着说道:“废物,垃圾,你这种废物为官,当真是丢了大周官员的脸面,更是有辱大周国体。”

咯!

终于,邹文焕被骂的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地上。

旁边人见状都傻了。

朝堂掐架见多了,但当场把人骂晕过去还是头一次。

吕方倒是厚道,见其昏厥,他赶忙招呼手下的小太监将人抬了出去,并去找太医过来诊治。

就这样,邹文焕被抬走。

刘凌睁着发红的眼睛环视四周,那样子活像是在说:还有哪个不服,一起上吧!

这些年在严高父子的压制之下,大周的言官很是憋屈了一段时间,听他父子招呼的,还能混碗饭吃,不停招呼的,直接滚蛋。

而现在,严党的势力开始收缩,对言官的把控力渐渐减弱。

在加上本身就有很多依附于严党的言官,对刘凌十分不爽,所以面对如此嚣张的后生,那些言官们决定好好敲打敲打他,定要让他知道言官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就在邹文焕被抬出去之后,都察院的御史老爷们发难了。

“臣晋州道监察御史孟黄纬弹劾刘凌擅挪公款,未经户部批示,动用市舶司数百万白银,以致市舶司钱库空虚,若今后……”

“你放屁!”还未等孟黄纬把话说完,刘凌便是一声大喝。

“动用市舶司的银子修建城池是陛下批准的,难道陛下的批示还不如户部的批示吗?”

“再说了,军情紧急,若要在敌军境内修筑城墙,耽搁一天时间,便有可能修不成这城墙。”

“而这一天时间,你知道我要用多少兵将的性命去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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