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户部批示,若是等户部批示下来,失了战机,最终没能修筑好城池,你知道要死多少民工、要死多少将士吗?”
刘凌一番大吼,吼得孟黄纬脑瓜子嗡嗡作响,不过他也不怂,当即便对刘凌的各项花费提出了批判。
比如高价收购水泥,而且以一两银子一天的工价雇佣民工,还有高价收购运输的车辆,高价雇佣运输的工人等等细节问题。
用孟黄纬的话来说就是,根本不用花这么多的银子,依他看,最多花费四分之一的钱,便能把城池修起来。
甚至他还揪住了刘凌扣下并雇佣海商船只运输物料的事情说事。
认为这种行为严重损害了大周国的信誉,不应该这样。
最后,他又阴阳怪气的说到:“市舶司花费如此之大,实属不寻常,这些银子,究竟真正发到哪些民工手上,还是有人造假账,私下贪墨了,此事还应由都察院和刑部详查。”
听到这话,刘凌气的脑门几乎都要喷火。
陈寿以及市舶司的一众人员,为了招募民工,筹集水泥物资等货品,几天几宿的没合眼。
而那些民工,更有不少因为劳累和疾病,永远的将性命留在了辽东。
这狗东西待在京城,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现在仗打完了,又在这说这些屁话。
今日若不收拾他,又岂能对得起那些市舶司的人员,以及那些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筑城的民工。
“孟大人,你说我市舶司买的东西贵了,那好,我问你,若让你来主管此事,你是否能在二十八天内修建好一座城池?”
“现在我也不要你去辽东筑城,函谷关的城墙年久失修,去年便上了保修的折子。”
“我修筑金州新城花了六百万两白银,按你说的,四分之一的钱,也就是一百五十万两!”
“我宽裕点给你二百万两,这钱不用市舶司,不用户部兵部,我刘凌自己便掏给你,二十八天时间你若能按着金州新城的规格重建函谷关,我刘凌把脑袋砍下来给你。”
“若不能,你孟黄纬敢不敢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二百万两白银,怕是严党都不敢说直接能拿出来,他刘凌竟敢说此大话,这家伙究竟有多少钱?
孟黄纬闻言更是指着刘凌说道:“你一年俸禄才多少,家中竟有两百万两银子,这银子不是你贪墨来的,还能是哪来的?”
“陛下,请即刻将刘凌革职查办!”
眼见对方转移话题,刘凌立刻厉声说道:“先不要说这个,我就问你,给你两百万两白银,二十八天时间,你能不能按着金州新城的规格重建函谷关?”
“一句话,回答我,能或者不能!”
刘凌声音很大,而且嘴巴几乎都要凑到孟黄纬脸上了,吐沫星子更是满天乱飞。
这时,于廷益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若是刘凌贪墨,应当依法论罪。”
“但孟黄纬毫无根据,毫无底线,毫无人性的在这诋毁那些以命相搏的筑城百姓,实属不该。”
“金州乃苦寒之地,且处于女真部族的控制之下,去此地筑城,无异于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以命相搏。”
“莫说一两银子一日,就是十两银子一日,在座的诸位,又有几人肯去?”
“至于各种物资的账目,臣也是看过并核查过的,这些货品的价格虽然略高。”
“但考虑到当时的紧急性,价格上浮一二成,倒也可以接受。”
“且鲁州巡抚杨继盛也已将各地商贩的货运清单送到了兵部核查。”
“经臣比对,并无差错,所以,臣觉得,只要将城池修建起来,便是大功一件,花费几何不应细究。”
“若细细查究,每一处款项都要指点高低,那今后下属们做事必定畏首畏尾。”
“若再想以二十八天期限在敌境之内修筑起一座坚城,便再无可能了。”
“而且,臣还听说,市舶司很多官员为了筹集物资,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有的甚至累的吐血昏厥,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若真如黄御史所言,下去调查,于情不合,于理不合,且也会伤了这些真心为朝廷办事之人的心啊!”
“今后,恐怕各级官员遇到事情,都会作壁上观,等真心办事之人将事情做完了,再来评判对错。”
“如此办事之人受过,作壁上观,只知口舌者立功,那今后谁又肯为我大周尽心尽力呢?”
和刘凌的满腔怒火不同,于廷益的话有理有据,而且还明里暗里将孟黄纬损了一通。
憋的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龙椅上的萧帝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道:“于爱卿所言甚是,朕也觉得孟御史的话有失妥当。”
“这几日,孟御史天天在家听戏唱曲,听说还纳了两房小妾,而边关的将士们,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以命筑城,却要被你马后炮的挑刺找茬。”
“依我看下次去辽东筑城,便由孟御史主持吧,也让他知道知道筑城的难处,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萧帝说罢,一众大臣赶忙躬身道。
“臣等附议!”
自从重用严高父子以来,萧帝已经很久没有在朝堂上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了。
更多的时候,他是逼着臣子们把话说完,他再佯装同意。
这次能直接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见萧帝对这个孟黄纬十分反感。
此时,孟黄纬也彻底慌了,他赶忙下跪道:“陛下,臣是御史,纠察百官乃是臣的职责。”
“臣只是觉得修建新城花费甚大,所以才说上两句,若只因如此,便要臣去主持修城,那臣这个御史,实在难做了!”
孟黄纬也就是打打嘴炮行,真要是让他主持修城,立刻傻帽了。
而且,去辽东修城墙,那真是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当御史虽说工资比较低,但好歹也是个官,当官就有计划外收入,他日子过的舒坦着呢,让他去修城墙,还不如直接宰了他。
然而,萧帝看着这家伙,实在是反感到了极点。
辽东打了打胜仗,本来大家都挺高兴,你这家伙非得在这指指点点。
你要是真那么能耐,当时修城墙的时候,你怎么不主动请缨去当监工啊?
你要是真能剩下三百五十万两银子,朕也封你个侯爵!
当然,这些话,萧帝本人是懒得和他说的,只见他眉头一皱,轻声说道:“难做,呵,那就别做了,正巧现在盖州缺一任县令,你便去盖州补这个缺吧!”
“去经经战场,也好知道辽东将士的不易!”
孟黄纬大惊失色:“啊!陛下饶命啊!臣是文官,怎能去辽东当县令?”
“盖州县令便不是文官了?那去年吏部将二甲第八名的宋阳,派去宁远当县令,他怎么就去了!”
此话一出,吏部尚书沈巍顿时被吓得一个哆嗦。
去年他干这事的时候,只是觉得宋阳没什么后台,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想不到,萧帝竟留意了,还在这时将这话说出来了!
“启奏陛下,那宋阳……”
沈巍上前想要解释,但萧帝却摆了摆手道:“你的安排,朕不管,孟御史如何安排,就交给你了!”
沈巍闻言如蒙大赦,这时他也明白,萧帝此时说这个,并不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是在敲打孟黄纬而已。
于是,沈巍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此人道:“孟御史,别人在外拼命,你在家又是听戏,又是纳妾的。”
“现在,别人把事情做完了,你却又在这大放厥词当马后炮,你这种混账,当真是无耻之尤!”
“今天吏部便将调令写好,你即可赴任,不然本官定亲自参你!”
如今严高半隐退,严庆刚刚回京,严茂青也在装孙子。
沈巍身为吏部尚书,俨然已经成了严党的领军人物,他一番呵斥下来,一众严党官员也纷纷帮腔指责孟黄纬是个王八蛋。
眼见犯了众怒,孟黄纬也只能灰溜溜的跑到角落处不敢再说一句话。
此时的他只希望今天的事情传不到辽东去,不然的话,就凭他今天说的这些话,那些参与过辽东筑城的将士们,非得活刮了他。
两个人冒头弹劾辽东战事。
一个被骂晕了过去,另一个被骂的狗血淋头,还被外放去了辽东当县令。
其他原本打算弹劾的人也不敢再冒头了。
整个朝堂再次陷入了平静。
萧帝见状随即道:“嗯?各部都没事了?”
众人不语。
其实这种大朝会一般都是用来吵架的,真正有事情都是各部官员汇报给部长,部长汇报给内阁,几个内阁阁员挑比较重要的事情找皇帝商议,一般小事直接就给出处理意见,交给司礼监批红盖章了。
若真在这种大朝会上谈事情,东一个意见,西一个主意,别的不说,单是吵架,就能吵上半个月。
所以,各部堂官几乎都不吱声。
眼见如此,吕方便上前一步打算宣布退朝。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蓝袍的官员走了出来道:“臣工科给事中辜元英弹劾刘凌所交图纸有误,以至于工部做出来的大炮和市舶司做出来的大炮无论从威力还是质量上而言,皆相差甚大。”
此话一出,工部尚书胡尧元脸都绿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辽东大炮粗制滥造的事情,没被刘凌扒出来,你跳出来作甚?
其实,辜元英也有些无辜,他是去年才考中的进士,因为成绩不佳,便被分配去当了工科给事中这个七品小官。
他并非严党,也和胡尧元没什么特别铁的关系,甚至工部的业务也不大熟悉。
他只是在看完刘凌在辽东的战报之后,觉得工部做出来的玩意和刘凌做出来的玩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所以便想着让刘凌将真正的图纸拿出来,好让工部造出来的火炮再好一点。
这样,对国家对军队都是好事。
辜红春的心思,刘凌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这家伙是工部的官员。
这个时间点说这事,摆明了是打算将锦州失陷,数万将士战死沙场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推。
然而,还不等刘凌说话,深受其害的于廷益便说道:“启禀陛下,臣曾比对过市舶司的大炮和工部的大炮,其内部结构并无太大差异。”
“只是工部所造的大炮,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
“不管是宁远还是锦州的大炮,全都是由未经锤炼熔锻的生铁打造而成的。”
“这种大炮极易炸膛,锦州的情况不知道,臣死守宁远城的时候,便炸了不下十门大炮,幸亏臣早有防备,不然宁远怕是也已经落入贼军之手了!”
说到这,于廷益直勾勾的看向了胡尧元。
后者也连忙站出来解释,他说道:“启奏陛下,许是工部的匠人们对这种兵器的打造还不熟悉,所以才会由此错漏。”
“臣今后一定严加管教!”
“严加管教?哼!”刘凌一声轻笑说道:“这恐怕根本不是管教的事情吧!”
“那些炸膛的大炮,我也看过,所用的铁甚至连寻常战刀的铁都不如。”
“我给你的图纸上明明已经说清楚了,要用百炼精铁锻造,绝不可用生铁,生铁用一个炸一个。”
“现在锦州失陷,四万将士,死于非命,你一句严加管教便想将此事蒙混过去?”
刘凌的一番质问让胡尧元哑口无言。
他满头都是冷汗的看向萧帝道:“陛下恕罪!”
此时,萧帝亦是眉头紧锁。
当时听说锦州因为火炮炸膛而失守的时候,他还狠狠的苛责了刘凌一顿,现在看来,责任完全是工部这边的。
沉思片刻,萧帝寒声道:“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朕会派锦衣卫严查此事!无论牵扯到谁,都绝不姑息!”
此话一出,胡尧元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萧帝动用锦衣卫,显然是要玩真的了,依照他之前的种种劣迹,一旦被扒出来,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一旁将此事捅出来的辜元英也有些懵,自己分明弹劾的是刘凌,怎么尚书大人倒像是死了爹似的。
来不及细想,吕方已然上前说道:“退朝!”
在此山呼万岁之后,文武百官开始缓缓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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