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宁从奶奶处听了铁家的变迁,只能用沧海一粟来形容。难为爷爷心境还如此淡定,之前他还自认自己够得上云淡风轻,相比较爷爷,弱爆了。
“奶,你后悔从镇上搬来南岗村吗?”
于奶奶想也不想说,“这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当初形势那样子,守着那些财产有命重要吗?那么多人盯着铁家,捐了还省心呢。那些牛鬼蛇神天天在铁家周围转悠,就是搬到了南岗村也有些人暗里明里来搜刮。咱们就只能吃糠咽菜,你大伯二伯还小,好日子也没过上几天。你爷爷才受罪呢。都躲到南岗村了,不照样有些人打着批斗的名义拉你爷去走街游行。你说当初把玉澜街全部的店铺和几处良田全捐了,也没捞着个好名声。当时的县委书记叫什么季康的,明确指出要斗的就是这些资本家走狗。之所以全捐了,是看形势不对才迫不得已捐的。”
“想想也是辛酸,挣下那么些家产,捐了还落不着好名声呢。人情世故,人情冷暖。我和你爷看得还少呀。有时候想想能忍忍就过去了,咱们铁家毕竟势单力薄,保住这几根独苗苗就是在保护住铁家的根本。”
铁伟宁深深的呼出囗气,“奶奶,难为你们了。难怪你们写信给我爸,没什么事少回家。原来是这个原因。”
于奶奶摸了摸小孙子的脸,看着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傻孩子,做父母那有不担心子女的,走得再近,不在身边总是忐忑不安,何况还走那么远。那能不想呢。不哭不哭,奶奶这不是好好的吗?”
伟宁吸吸鼻子哑着嗓子,“奶奶,现在时代不同了,可能比你之前在镇上生活那些年更不同。”
于奶奶点头,“奶奶知道啊,看看电视里的那些城市,听听各处的新闻,确实不一样了。”
伟宁继续说,“以后凭本事吃饭,不用担心再闹革命。这些年国家正逐步迈向经济发展高速度。咱这小地方看着没什么变化,可是变化还是有的吧。”
于奶奶点点头,她又不是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相反是个识文断字的老太太。她念了私塾后来又去了省城女校读书。可以说在嫁人之前也是个有识青年。
“这几年又开始有行商走贩来铁岭收购,和几十年前差不多。好像复苏了一样。咱们家刚开始弄这个作坊,也是左右衡量利弊,怕遭人妒忌怕被人举报。也幸好一直都相安无事。或者跟你说的一样,国家搞经济发展国家,没时间搞内耗了。”
“奶,这个你放一百个心。国家肯定不会再走弯路。别的国家正奋力发展自己的国力,咱们也不能落后。落后就得挨打。”
夜里铁家老屋一片静谧,虫鸣在角落弹唱,给夜色增添了几许活泼。
“你说你跟孩子唠叨那些干嘛”于奶奶将今天和小孙子说了说铁家那些事,老爷子就不淡定了。“那孩子本来就胆大妄为,比之家雄还有得比。你跟他胡扯一通,他还不得上天呀。再让他做出惊天大事,还不吓死个人。”
瞧瞧他回铁家这些个日子,有那几件不惊人的。当着全村人的面点发家雄欠下的债,那一沓子钱惹红了多少双眼睛。几天之前又往家里添置家电家具,还买车买农耕机。那不是钱的事,那是引得全村人疯狂的事。
铁家在南岗村安稳的住了十几二十几年,难道小孙子是回来终结他们的好日子。他觉得不该这么想他,他有钱孝顺自家长辈为这个家添砖加瓦,有错吗?不能容忍家里破旧想为这个家起新房子,有错吗?
如果有,铁老爷子认为就是他的错。他在害怕,怕有一天再被人举报,被挂上牌子有人在身后死命驱赶着,嘴里还骂骂咧咧。他害怕他的孙子遭遇他一样的遭遇。
“可能时代真的不一样了。咱们经历的那些东西,未必会再来。咱们也不能用我们这辈的老思想禁锢年轻人。”于奶奶当然不赞同老头子的行为,“再拦能拦得住吗?让他们折腾去。你还能管他几时。”
铁老爷子轻哼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他。看他大手大脚的花钱,当自己家有金山银山啊。”
于奶奶见说不通老头子,也是有些脾气的,“花你钱,这看不顺眼,那看不眼。建文打发小孙子回来孝顺咱们,碍你眼了。”
铁老爷子被老伴轻捶愣了一下,“我哪有?”
“你有。好像扒你身上的钱似的。”
“我的钱不全在你那里,你可以补贴他啊。”
“哦,我算是听出了,你怀疑我偷摸接济小孙子,你不信我?”
铁老爷子现在怎么敢点炮仗,老婆跟他扯个没完没了。“没呢。这么些年我有质疑过你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补贴小孙子了?天地良心,我冤枉啊我。”
铁老爷真想拍自己一嘴,让你嘴快,瞎说什么大实话。
“没有没有,钱给你保管你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于奶奶哼哼两声,当放过他了。
“咱们那点钱,他看不上。除非取出那些……。”
铁老爷子忙打断她的话,“别想,谁知道那些人放弃没。”
于奶奶叹了声,“埋着埋着,一不留神就没了。当初老爷走得急,连交待的事也没交待清楚。万一哪天我们撒手,不得白白便宜了别人。而且总觉得现在时代变了,你看现在人的安居乐业,都奔着过好日子去,和以前尽搞阴渣手段的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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