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骰子的青皮面对叫骂不予理会,只是吆喝着周围的人下注。
而周围四五个汉子,目光则是汇聚在中年男人身上。
“哎,不玩了,不玩了。见好就收嘛。”
与寻常人都不一样。
面前摆着一堆金银,中年男人竟然没有上头,而是在得胜之后就要打算收手。
“喂,老兄,再玩两把涩,让兄弟们开开眼。”
“对啊,对啊,老兄,福星高照,你一定赢的。”
中年人甩了甩头,一口笃定道:“哪儿有那么好运,把把拿钱?我又不是来这里取钱的财神爷,小赚一笔就中。”
说完,抱起银子,还真就要离开。
“喂,老兄,拿了钱就走不好吧?”
有人试图拦住中年男人。
“怎么?偌大个庆云里,玩不起啊。”
中年男人厉喝道。
周围一圈的人,有不少都变换了神色。
“让他走。”
摇骰子的青皮冷笑叫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有人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
中年人背脊一瞬间汗珠子打湿衣裳。
江湖上三教九流有很多规矩,有一个说法叫做——打絮巴。
方法多种多样,比如伪装成卖糕点的小贩,抑或是卖烟草的货郎,但凡是吸食一点,保证叫你昏昏迷迷任人摆布。
打絮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指甲盖儿里藏药。
人多朝身边一挤,再屈指一弹,不知不觉就让人遭了道。
中年男人平时办事机敏,眼光还算毒辣,一遇到人拍他肩膀,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头一偏,防着对方可能的动作,两步拉开距离,这才道:“诸位爷,小弟近来得了笔闲钱,难免孟浪了些,刚才的话,是小弟没说好,给诸位赔罪了。”
“这些银子,我留一半算是给大伙赔罪了。”
中年男人怕自己走出这里之后,走不了太远,连忙拿话堵人。
周围的人对视了一眼。
那摇骰子的青皮,眯眼笑道:“来就是客,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不如再玩两把。”
“这……”
中年人面露犹豫。
“玩?玩,玩个毛!”
一道厉喝突兀传来。
桌子一头,人群如潮向两边分开。
“刘源。”
来者又是一声厉喝道,此人正是杨乃武无疑。
“您是杨爷?”
刘源眯了眯眼,心下却是暗暗叫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比起被小厮打一顿。
他更不想插入到红旗四爷一脉与香主的斗争之中。
“说来你既然负责打理库房,那就有钱粮亦是有关,怎么从来不到我西堂报道?”
杨乃武似笑非笑道。
“杨爷,我,我……我早就卸任了啊。”
刘源急中生智的说出一番话来。
“上个月前,红旗四爷都还没走哪儿会,我就把库房的事情交接给了秦大的。”
刘源口中在道冤情。
这时候。
“这位朋友,这里是赌场,不是你们谈事的地儿。你要玩,我们很欢迎,可是要谈事儿,请另谋他处。”
边上的一小厮儿,想要如法炮制,手朝着杨乃武身后,探向肩膀。
“知不知……我是谁?”
杨乃武猛一扭头,脖子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咯嘣的脆响之中,竟骇人地打了个对折,好似扭曲了一百八十度。
龙形大练,第一式龙形搜骨。
在雾鬼辛五眼的帮助下,杨乃武已经掌握到了一些东西。
尽管暂时没有领悟出火中三昧,却是迟早的事儿来。
啊啊!
周围的人当即被吓出了一个激灵,不少人大叫了起来。
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厮,更是被杨乃武大手一探,抓住了面门,给提了起来。
“我是杨乃武,你们要是不知我名,可以问问混江龙,穿云虎两兄弟。”
直呼青帮嘉兴这一带话事人的名头,好些混子都变了脸色。
龙舟死斗,身披流焰,杨乃武三个字某种程度来讲,算是镌刻在了不少人的心上。
不消片刻。
小厮晕死了过去,这人被他如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到了一边。
杨乃武这才转头凝视起刘源。
“你胆子蛮大的,青帮才被我们坑了一手,让出了码头,你还敢跑到青帮的地头来赌?”
杨乃武面无表情问道。
“杨爷,我……”
刘源微微颤颤不知该说点什么,手不停地哆嗦。
这人身份有点特殊才没被清理掉。
他是礼堂老大哥的二女婿,曹洪卖给礼堂一个面子,没有动此人。
之前,此人是负责仓库货物的进出,登记种种明细。
卸任当天,就是杨乃武上位西堂管事儿的第一天。
没帮着洗账,那是不可能的。
“过往一年的账目我都过了眼,有好些地方,进出账与库存有问题。你那边应该也有明细吧,找来给我过过目,或者,你解释解释,比如癸酉年,五月初七,七月初三……这几笔烂账是什么情况?”
眼瞅着杨乃武一口道出一年内的呆账。
刘源嘴唇哆嗦着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杨爷,您是知道的啊。”
杨乃武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轻声笑道:“那这样好了,咱们就赌一把好了。你赢了,库房与进出账的单子,我不再追问于你。你输了,就出一份正儿八经的库房货品的明细与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蠹虫在作乱。”
杨乃武说罢,走到赌桌一边那张写着大杀三方的帘子下面,随手抓起了一副骰子。
“来啊,比大,还是比小?”
他扭头向刘源望去。
脸色阴沉的青皮,周围一帮子赌徒都被他干净利落地无视掉了,可偏偏无人敢于置喙。
“比大,还是比小。”
杨乃武第二次再问,神色已经有几分不善。
刘源嘴皮哆哆嗦嗦,张口道:“小,比小。”
作为礼堂老大的二女婿,他没资格参与洗账,很多时候,只是分点汤水。
库房到底有哪些进账与出账,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不想两头得罪,可又怕杨乃武的手段,刘源这个时候,只能寄托于赌术,谋求一条生路。
刘源缓缓踱步上前,拍了拍身上灰尘,恢复三分神采。
他的手臂一揽,同样抓起了一副骰盅。
“开始吧。”
旁边的青皮搭了一声腔。
哗哗哗。
骰子在盅里碰撞。
刘源的耳朵微动,“三、四、四,我赢定了。”
两个盅,同时落下。
“谁先开?”
青皮笑问,一副看戏神情。
此时的刘源提了两分胆气。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我来吧。”
“好,你先开。”
杨乃武轻笑。
骰盅揭开,三个骰子,擎天一柱,最上面是只有一个红点的一。
呼!
刘源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赢了。”
他轻声嘀咕道。
“好,好,好!”
周围是一圈赌徒的高喝之声,整个局面几乎是不用再看。
“我不是还没开吗?”
杨乃武淡然说道,手掌发劲,慢慢揭盅,一瞬间惊爆周遭看客的眼球。
丝儿~不时,能听到有人抽气的声音。
骰盅之下,三枚骰子尽皆化为粉末。
呼。
杨乃武轻轻吹了一口气,骰子的碎屑乱飞,“这个怎么算?”他故意问向一旁的青皮。
库房守卫刘源的一张脸,刹那间失去了血色,成为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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