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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韦兰德在七十二年前来到燃烧绝望号的舰桥时,曾经短暂的在战斗兄弟之中引起过一阵争论。他是在不屈远征开启前夕加入战团的技术军士之一。在通常情况下而言,一个技术军士的加入从来不是什么新闻——尤其是在远征前夕。远征前夕素来都是人员流动最大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水手,海军士兵,凡人军官和奴工,聚集在穿梭舱的狭小四壁间,如同沙丁鱼罐头般被送上甲板。而来自火星和泰拉的补给也混杂其间:从爆矢,链锯到重型坦克。新血怀抱着敬畏和恐慌踏入多恩圣所;而来自火星的技术军士则在简短的仪式后快速投入军械库的工作中,这些技术军士远在前往火星进修之前,便已经是如假包换的多恩之子,即便是在火星的三十年时光,也不会改变他们对多恩的忠诚。

理论上是如此。

韦兰德是技术军士中的一个异类,更不用说在黑色圣堂。这很不寻常。无论是火星还是永恒远征号,在这一万年的漫长契约中都已经习惯了这些背着伺服铁壁,头戴仿真义眼的技术工匠。而韦兰德则远远跳脱出了这一万年的固有印象:他不戴头盔,也没有义眼,裸露的面庞上却也没有属于人类的血肉。但他却依然有一张人脸。数以千万计的肌腱钢缆铸造出一张与生物别无二致的金属面庞,没有表皮,每一条人造的金属肌肉纤维都清晰可见。

在韦兰德踏上燃烧绝望号的那一天,毫无例外,每一个人都注意到那张惊人的面庞。流言不胫而走,火星质疑他的离经叛道之举,而战斗修士们也因这张重度改造的铁面质疑他,埃弗雷德元帅怀疑他是否彻底忘了多恩,将自己的忠诚交给所谓欧姆尼赛亚。

唯一的例外是瓦沙克大师,彼时,我的导师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个离经叛道的星际战士,简短地问了一句。

“麻烦吗?”

这绝非关怀,也不是什么寒暄。瓦沙克大师是一个纯粹的战士,他的关注点也十分简单:这样一张精细的面庞需要花费巨量的时间打理,而阿斯塔特的时间素来珍贵。

“时刻待命。”韦兰德笑道,显然也明白牧师的意思。

瓦沙克再没有发表评论。远征军里其他人也没有,我们沉默地接受了他,忽略了对他外观的质疑。

“你好,兄弟。”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即便远征军接受了他,但他依然与每个人疏远。深红色的甲胄、沉重的伺服铁臂和起到了和那张钢铁面庞一样的效果,将我们每个人拒之门外。

“啊。”技术军士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感慨。

“啊。”我学着他干巴巴地来了一声。他吃吃地笑了。

“我听说你现在正式成为了一个牧师。”韦兰德说道,粗声粗气,“祝贺你。”

我点了点头。接受这个技术军士的祝贺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我和韦兰德甚少说话,甚至极少见面。这倒并不是我对他的信仰有什么偏见——要是严格的来说,我可比他异端的都多。

归根结底,这只是个人选择。和我朝夕相处的兄弟屈指可数。而他们现在大多了无踪迹。

“我……”我斟酌片刻,尽量用礼貌的语气开口,“我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些,开会的时候你并不在场。”

“工作堆积如山。”韦兰德说,他转身带头向着军械库中走去,“但是我在你的沉思者里看见了你的名字——很难忽略,眼下,半数远征军都在你的指挥之下了。”

“责任如山。”我不咸不淡地说,跟在他屁股后面前进,“你能给我准备些什么?”

“军械库里能有的一切。”韦兰德说。他扬起一只手,沉思者从他的动作中得到了信号,道路两旁的钢铁墙壁随之洞开,苍白的流明灯光照亮被漆成圣堂黑色的重型装甲,“我被告知总计有四十二个战术单位位于你的指挥之下,详细来说,是十七个步兵单位,十九辆各类战车和五架雷鹰炮艇。让我带你看看……”

我没有回答。目光无声扫过两侧死寂的战车。这些车辆我都见过,甚至并肩作战过。我看见屠杀者加特林机炮,属于死神型角斗士坦克“仇恨风暴”,她曾经在加尔来五号的绿潮中屠杀了上万绿皮,凶狠的加特林机炮向着四周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腥;还有“莫莱的残愿”,一辆复仇者战车,强大的攻城臼炮足以撕碎城墙与钢铁;还有曾经属于我的小队的兰德掠食者,尽管现在已经难以找到足够的人手搭乘。在战车队列的中央,有一辆过于古老的坦克,即使是一遍遍刷新的漆黑涂装也无法掩盖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斑驳痕迹。

“埃俄勒斯之风,跨越一百个世纪的圣物。”韦兰德幽幽说道,“属于帝国之拳第一任军团长埃俄勒斯的座驾,他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比我们的原体还要古老。”

我再次看向那辆古老的圣物,如果将每一道伤痕和破碎都视为历史的遗赠,那么她就像她的名字般荣光满身。

“与这样一件圣物朝夕相处感觉如何?”我冷不丁开口问道,让技术军士愣了一下。

“感觉?……”韦兰德犹豫片刻,然后笑了,“荣耀,敬畏,诚惶诚恐。这些感觉不用我多说。如果你想问什么特殊的……”他陷入短暂地沉思,“坦率的说,我很好奇。”

“好奇?”

“嗯,好奇。”技术军士坦陈道,“埃俄勒斯,我是说,他们活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代,对吗?我指的不是更有希望,或者更美好,或者能见到神皇——好吧那也是其中之一。更关键的是——如果你曾侍奉欧姆尼赛亚你会明白——那是一个更发达的时代。”

“嗯。”

“帝国所能铭记的一切在这一万年来愈加缩水。”韦兰德说,“而在一万年前,那里有着我梦想之外的一切——无以计数的可能,无以计数的奇迹。在那个时代,科技的尽头远远比现在要遥远。”

“他们说未来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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