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被吓了一跳。过于刺眼的灯光在眼前灼烧出久久散不开的痕迹,挡着视野,让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本能地,他开始解释起来:“我是张瑾玥的爱人陈波,湛江市气象台首席预报员,根据预报,2点钟赤坎河西段会决堤,我受命安排群众避难。”
陈相说完,还挺起上身,向对方轻点一下头,摆出一幅官方姿态。
打他开始举着喇叭在街上到处游窜开始,就有无数人来关心他、询问他、质疑他。但一旦得知他是3号楼3单元101张瑾玥的丈夫,在气象台工作的陈波后,便都噤了声,要么转身跑回家接上老婆孩子出门,要么跑回家把窗帘拉开毫不掩饰地观望。时间一长,将信将疑的人看到出门往西走的越来越多,也都按耐不住跟着走了。
这番召集避难的过程十分顺利,至少比陈相想象得要顺利。一开始,他还懊恼喇叭被雨淋坏了只能录十几秒的音还放不全,只能缀在张瑾玥那句甜耳朵的叫卖声后面。但后来,他发现那些能忍下被扰清梦的怒气,冒雨跑到他面前一问究竟的人,挂念的并不是洪水,而是卖芒果的于姐和帮着卖过芒果的张瑾玥。
果然,天气预报不论做得再尽心,只要报不准的次数多了,就不免要沦为蹩脚算命先生的胡言乱语,只配成为笑料。今晚,二横巷的居民愿意勉为其难冒着风雨出门躲洪水,看的是张瑾玥的面。这不免令人唏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总之,朝夕相处的人情在这里比什么都好用。当陈相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劝说话术:把自己与张瑾玥的关系放在开头,之后再用气象台里的身份为自己的话做背书。
这套话术十分好用,目前为止还没失败过,所以即便陈相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位把手电筒怼到自己脸上的人不是善茬,他也有信心说服对方。
“我叫陈波,和张瑾玥是一家子,我媳妇和于玲关系好。于玲你知道吧?小卖部老板。”堵在陈相眼前的光斑依旧没有消去,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好自顾自说下去,“二横小卖部的于玲你不知道?那覃斗芒果总吃过吧。她婆家在雷州承包了一片果园,整条街的芒果都是她卖的!”
丁小幺没有立刻回应。跟着老黄走街串巷一整年,哪个铺面做什么店老板是谁雇了几个杂工他门清。于玲他当然认识,早年丧夫无子无女独自把小卖部经营得有声有色,东西卖得又好又便宜,没人不认识她。
张瑾玥他印象不深,只能记起有个长得清秀的姑娘总和于玲一起说笑,声音和喇叭里的叫卖声一样甜美。至于陈波,他闻所未闻。
丁小幺本想再问得细致些,可眼前的人总向他提芒果,惹得他一阵心烦,于是拿出不冷不热的态度,“我是西二路派出所的,你说你是什么气象台的预报员,你拿得出证件吗?”
陈相听后心一冷,这是遇上刺头了。证件是不可能有的,他连家门钥匙都没有,哪里来的证件,就算随身带着,也早被水泡化了。不过他没有心虚,而是理直气壮地反问,“那这位警官的证件可以先给我看一眼吗?”
对面没有回应,陈相心生得意。不管那人是不是真警察,出警不穿制服,不带警官证,完全可以看作是没事找事的街溜子。于是他无视对方,往西边移,东边的人都赶得差不多了,他要换个地方。
谁知刚迈出半步,肩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扒住向一侧拉扯。陈相抵抗不住只好顺力转身,转到与那位自称警察的人面对面时站住脚,然后再也迈不开步子。
只见那人把雨衣解开一半,露出灰蓝色的短袖制服。左胸前红底金字镶着警号,领口上有横向肩章。更令人震撼的是,他没打手电的那只手里,捏着一本看起来很真的警官证,上面打着钢印,还过了塑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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