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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大备备亲自带着好大儿,入了征虏将军府邸。

眼下乃是正月初五,左将军府中部曲尽数享食过后,刘备才得以抽出空闲。

张飞作为义弟,又是部下,本不该让主公拜访。

可明眼人皆是瞧得出来,刘备此行名为走亲访友,实则是为了商讨儿女姻亲之事。

这不,还不到府内。

张飞收到消息,便早已出门相迎。

稍作寒暄后,诸人心照不宣的进入内舍。

门外,稍显寒冻。

张飞令人升起碳火,又在屋内温起桃汤。

桃树,据传有辟邪之效,故而汉代年节有折桃枝桃叶,饮桃汤的习惯。

待铜釜中的汤水煮沸,桃枝的清香味便已弥漫屋间。

“来来来,大兄,升之,与我痛饮。”

刘云举起羽殇,细细一品,顿时心下生疑。

“翼德将军也是难得不喝酒了。”

张飞挠头大笑。

“好侄儿,在俺家又没外人,何必叫得这等生分?”

“实不相瞒,前几日年节,宾客又多,俺酒喝的太烈了,以致半夜呕血,夫人责骂多时,俺今日便不劝酒了。”

“皆饮此桃汤,也好祛逐凶灾啊。”

“哈哈哈……”

刘备见张飞面色不佳,亦是心中担忧。

诸位纵横沙场的万人敌,如今也已年迈,两鬓多有白发。

在中原浪迹那么多年,吃尽苦头,谁的身体不是千疮百孔。

年轻时,小病小伤尚可隐忍,到了老年,各处伤病就会接踵而至了。

“翼德,可曾找过串医?”

张飞摆了摆手。

“罢了,蜀中多庸医,俺岂会找他们?”

刘备深知张飞的个性,只怕是张莺莺一事,搅得蜀郡串医闻其名而丧胆,故而没人敢来了。

“升之,劳烦你了。”

刘云点了点头,改口道。

“年节未过,不宜行医。”

“待到上元节过后,我再来与叔父医治。”

张飞听到这声叔父,心里高兴的紧,忙呼道。

“升之啊,既然都叫叔父了,俺看,不如把你和莺莺的事情早些定下,今后改口叫外舅(岳父)岂不更亲。”

“大兄,你且说句话啊?”

张飞瞥了瞥刘备,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刘备这儿点了头,以刘云的性子,多半也是谈妥了。

刘备颔首道。

“升之,你意下如何?”

“若是有心,备便要开始准备六礼了。”

所谓六礼。

乃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是汉代婚姻制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走完了六礼,对方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

至于妾室,是没这么多规矩的。

刘云与张莺莺相见不多。

毕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很难碰得到面。

上一次刘云远征犍为,还是在夏侯氏的授意下,张莺莺才来送行。

说到底,刘云对这位姑娘的印象远不如师妹和辛姑娘那么深。

就是马云禄和他相处的时日,也要较张莺莺多些。

他对张莺莺的感觉,还停留在:一个很讲礼貌的大族女子、羊脂玉膏的完美肌肤……

不过,这一桩婚事,乃是刘备和张飞心心念念之事,与元老系旧臣之间的结合,是蜀汉政权的政治底色。

也是刘备对那些走南闯北的老兄弟的利益保证。

凡古代之人,少有情投意合,多是政治联姻,刘云对此早就看淡了。

“此事,本应有阿翁做主,但感情事,云,眼下没有考虑过。”

“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春日将过,来年便要北伐凉州。”

“此事,不宜先定,还望阿翁与叔父稍稍宽限些时日。”

“待战胜归来,在做计较。”

张飞闻言欣喜。

“哈哈哈,也好,也好。”

“大兄,此番北征凉州,当以升之挂帅,扬其威名。”

“先将此事定下,待到功成之日,择一吉日再行完婚,也无不可。”

……

主府外。

张飞的笑声搁着几里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氏望着庭中的少女,眼波温柔细腻。

“莺莺,你对刘郎怎么看?”

张莺莺尚未经人事,自是不知怎么开口。

只是这少女身段尽被刘云看过,念及此事,张莺莺面颊红透。

“德行兼备,文武双全,诚乃天人之姿,蜀中英俊,无出其右。”

“然,我观刘郎,神貌孤寒,只怕志不在此。”

“大丈夫之志,当如滚滚江河。”

“刘郎身在蜀中,心在天下,姎我唯恐拖累刘郎,使之不能竟全功,成大业。”

夏侯氏轻抚着女儿皙白的手掌,宽慰道。

“再大的志向,亦不能无根无萍。”

“当年,姎我与甘夫人在江陵,常常念及升之之事,姊姊常常为此叹息。”

“我言:若刘郎尚在,来日寻得踪迹,必要许你为妻。”

“甘姊姊登时喜笑颜开,从袖中取出玉鸳鸯一对。”

夏侯氏拿起那对玉鸳鸯,缓缓放入张莺莺手中,眼中竟有朦胧水雾。

“后来姊姊不得天幸,早些离我而去,这玉鸳鸯便托付我手。姊姊临终前涕泣落泪,求我寻得刘郎之言,至今犹在耳畔。”

“姎我本想,若是找不到刘郎,便将你许给阿斗,虽是年岁大了一些,倒也无妨。”

“如今,升之归来,又救你性命,此乃天意。”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二人的缘分,是天定的。”

张莺莺把玩着手中的玉鸳鸯,星眸之中,满是一片期许之色。

古人信命,更信缘分。

张莺莺早先对刘云救命之恩多有好感,又屡听张飞、夏侯氏对他百般夸赞,心中依稀有一种朦胧情愫渐生。

当日犍为之行,送得大氅之时,还略显生分。

如今相处日久,则越发大胆了。

尽管这少女嘴上不说,可眸光却一直盯向屋内。

夏侯氏知其心意,便将张莺莺拉到窗外偷看。

张莺莺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打量刘云的相貌。

“坐如玉山,立似寒松,相貌堂堂,天生贵相。”

夏侯氏见女儿眸光温驯,忍不住抿嘴笑道:“好一個如意郎君啊。”

“若女儿有心,阿母定会为你争得这正室之位。”

“正月十五,上元节,万事俱备。”

“莺莺,成与不成,全看你是否有这个勇气了。”

……

屋内,稍作寒暄后,按照汉礼,正室妻子也要前来面见客人。

夏侯氏来后,刘云便按照诸葛亮之言,执翁婿之礼。

先拜张飞,再拜夏侯氏。

言谈过半。

夏侯氏眼波一转,张苞兄弟很快入门,说有要事与刘云商议,转头就将刘云请至偏殿。

刘云随从张苞,离开角门,来到一处竹林后,便见到了在竹林观雪的张莺莺。

这少女美仪容,好身段,披着一身雪白大氅,漫步雪林间,似与天地气质相融。

“刘郎?”

“莺莺姑娘,许久不见。”

二人言谈少许,在雪地中焚香煮茶。

少女话虽不多,却总是一副笑意甜甜,让人如沐春风。

说及南下游历种种奇异诸事。

少女方才话多了起来,看向刘云的美眸中全是新奇之感。

“半年前,姎我也是与云禄去过青衣山的,就是不知蜀郡属国内还有什么不曾见过之物。”

刘云笑谈南中事,沿途游历见识的蛮族,奇珍,尽数说来,又递来了一个木制的礼盒。

“邛崃山中,奇珍百怪不计其数。”

“山顶雪峰,多产雪莲,北归之际,我取之不少。”

“又有冬虫夏草,灵药皆是上品。”

“上次南下犍为,劳烦莺莺姑娘为我缝制大氅。”

“一路南下,免遭冻害。”

“我言,归来必以礼相赠。”

“莺莺姑娘久在蜀中,多染湿气,可以此两药辅之。到春三月,万病自消。”

张莺莺笑容晏晏,一一颔首接纳:“何敢劳烦刘郎亲自上山取药,姎我受之有愧。”

这姑娘容貌气质皆是典雅高贵,又留着一头堕马髻,无时无刻不让刘云回忆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就在少女接过木盒之际,冰冷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刘云温热的手掌。

刘云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少女绵长细腻的目光。

刘云看的痴神良久之际,一声“升之”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刘云如梦初醒,方觉那少女已是散去眼波,以便面小扇掩住了女儿娇羞。

“刘郎……伯父唤你。”

刘云微微颔首,起身道:“在下先行。”

拜别张飞过后,到了临别之际,张莺莺方才出门送行。

“刘郎慢行。”

这大家闺秀声如黄鹂,知心懂礼,身段样貌也都是完美无瑕。

应算得上是完美配偶的不二人选了。

只是刘云平日里与她接触不多,故而每每相见,都显客气。

今日闲谈过后,才察觉这少女与马云禄玩得来是有原因的。

马云禄好动,张莺莺喜静。

这少女虽不多言,也不似辛姑娘那般随和。可她身上似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气质。

贵族气?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刘云说不出来,只觉得与她相处,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

也难怪在历史上能当皇后了。

“风雪渐大,莺莺姑娘留步。”

“主公接下来还要去拜访平西将军的。”

张莺莺听闻此事,亦是想起了家中无人的马云禄,一时间少女心头酸涩,略显不安。

“刘郎……姎我有一事相求。”

“若刘郎不愿,可拒绝便是。”

刘云点头道:“姑娘且说。”

“姎我知晓平西将军生性凉薄,遭人厌弃,然而云禄心性纯善,并无过错。”

“往岁,平西将军带人投奔伯父,可是蜀人皆不愿与其往来,门前无车马。”

“姎我听闻刘郎屡屡相助西凉马氏,我猜想定是为了来年北伐之事。”

刘云没想到张莺莺对时局政治还有所涉猎,他好奇道:“那又如何?”

张莺莺低眉道:“姎我以为,若真想让西凉马家归心,就得诚心接纳西凉马氏。”

“否则,马将军岂会甘愿为伯父驱驰?”

“往岁正旦,马将军门前,只有妻弟拜访,马将军听闻此事,吐血三升。”

“在这般下去,姎我担心,云禄她也……”

刘云闻言点了点头,可马超被排挤,实在是怪不得刘备。

人品太差,走到哪,人家都不跟你来往,那能怪谁啊?

刘备收留过吕布,结果被背叛的体无完肤,徐州之事,可是狠狠地让他长了个记性。

马超不会有机会单独带兵。

至于有没有人搭理他,那就得看刘备的态度了。

“马姑娘自然是无辜的。”

“莺莺姑娘所言之事,在下明白。”

刘云拱手行礼,旋即又面向了张飞。

三将军是个热闹人,又是元老系大臣,若是由他开口,此事说不定还能解决。

“叔父,在下有一事相求。”

张飞点头称是:“好侄儿有话直说,跟俺别见外。”

刘云深思道:“事关平西将军,云想请叔父动用些人脉。”

“也想请主公发些力。”

张飞提起马超,就是一头黑线。

事实上,刘备阵营中除了关羽以外,张飞、刘巴这等重臣也是看不起马超……

“这……好侄儿,你的意思俺明白。”

“只是,那马超俺实在是不喜欢。”

“此人与吕布何异?”

“对他太好,小心徐州之事再度发生!”

“来年北伐凉州,大兄要以升之为帅,你把马超喂得太饱,不怕他回到凉州,反咬你一口?”

刘云摇头道。

“主公不是当年的主公了,马孟起锐气已丧,也没那个本事作乱了。”

“等春雪化完,我军就要北上。”

“如果不能使马家诚心归附,凉州之战,就会少了一大助力。”

马超现在只是寄居在刘备麾下的客将,与刘备是雇佣关系。

如何把西凉马家家臣化,是这一阶段,刘备要面临的巨大难题。

刘备的势力扩展到今日,帐下曾经一方割据诸侯可不在少数。

其中除去已经被消化的刘璋之外以,马超、张鲁、赖恭、庞羲为最。

张鲁通过天师归汉一事,已经与刘备政权融合。

赖恭是荆州时期便已加入刘备。

现在,只剩下马超和庞羲各有部曲。

念及此事,张飞万般纠结,只得看向刘备。

“大兄,你怎么看?”

刘备和睦一笑,旋即笑道。

“备,不全信马超,但备相信升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飞就是不愿去也没办法了。

“唉,那俺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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