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奔马快如闪电。
几名丁零胡的哨骑,正在向南方探路。
他们一路悠悠荡荡,五人一群。
刚离开森林,便遭到了汉军骑兵的突击。
“来者何人?”
面色阴冷的庞德并没搭话,手中的西凉长矛瞬间脱手而出。
扑哧一声,便将那胡兵钉死在了身后的树桩之上。
战马受惊狂奔,剩下的4名骑手刚要脱逃。
身骑着黄骠马的姜维弯弓搭箭。
一箭便射中一名骑手的心脏,扑哧一声,胡人瞬间落下马来。
余下三骑各自拉起鸣镝,刚要放出。
蛾遮塞、治无戴、句扶一人一刀,全部解决。
“动作都利索点,看看还没有没有活人!”
庞德策马到来,将长矛从树上拽下,五名哨骑直接被汉军骑兵悄无声息的解决。
“这已经是第三波探子了。”
“丁零胡的斥候还真多。”
北伐军一路北上,大军的主力慢慢接近了媪围城。
刘云纵马上前,来到一处山坡上,骑兵们卷甲衔枚,隐藏在森林中,不动声响。
“将军你看!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县城,便是媪围城了。”
刘云缓缓来到山坡之上,顺着向导的指引,俯瞰着前方的城市。
九千胡人分为两部,一部分驻守在县城中。
另一部分以游牧民族通用的毡帐为扎营。
好在丁零人和汉朝接触一直不深,除了共同对付匈奴之外,很少有直接联系,他们的部落大部分没有完成汉化。
对营垒的防护也很简单。
“敌人还没睡,哨骑不少。”
“暂且稍等半个时辰,再做计较。”
远方的将士皆是下马稍歇,向导趁着这个功夫又给刘云解释道。
媪围,并非汉名,从拗口的读音上就能看出,此地是汉人史官对原本胡人地域的音译。
春秋媪围为戎落,战国至秦属月氏。
秦末,匈奴破月氏,媪围又属匈奴休屠王之地。
汉武帝发起河西战役后为援助霍去病远征,便在此建立了河西第一個军事重镇。
弯弯丝路夜,萧萧军马鸣。
三百多年后的媪围古城,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军事作用。
但随着北伐军的骑兵再度到来,时空倒流,河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人喧马嚣的厮杀战场。
“护军,环绕着媪围县的那条河便是媪围河。”
“此县大部分的村聚,全都沿着河流而建。”
刘云问道:“此地都有什么人?”
那向导回答道:“那就说不清了,月氏人、匈奴人、各种杂胡,羌人、汉人都有。”
“还有来自西域的支郎。”
“支郎?”
刘云稍稍愣了愣,看着向导比划着念经求佛之态,随后才明白。
这个支郎在汉代便是僧人的意思。
因为大月氏笃行佛教,佛家东传的过程中,很多都是由月氏人完成的。
在汉魏史书中经常见到来自天竺国的姓竺的汉化僧人,和姓支的月氏僧侣。
久而久之,河西的百姓就把僧侣叫做支郎了。
刘云稍稍记在心中,下令军队在森林中隐藏,不得漏出声响。
他一边等候敌人的营火熄,一边继续听着向导的唠嗑。
媪围河水量很大,常年奔流不息,背后丛山峻林、千溪汇集。
在河流的灌溉下,千亩良田,草木丰盛,村舍绿树成荫,一派田园风光。
刘云极目四野,群山蜿蜒。
平地上的县城历经三百多年岁月沧桑,曾经富庶繁华的古城,如今尽显破败落寞,一派孤寂清冷之象。
好在,鹯阴、媪围,仍有不少矿产。
若是在战争结束后能得以开发,此地依旧能恢复丝绸北线的荣光岁月。
念及此事,刘云忽然想起当初。
“休然……你知道当初我诓骗于你的愚人金,是从哪儿挖来的吗?”
柳隐悠悠摇了摇头:“我当初还以为是真金子,后来不小心砸碎了一块,仔细一瞧,却发现里面尽是青色的粉末……难不成将军就是武威郡内搞的这玩意儿?”
刘云笑道。
“正是在南面的鹯阴县!”
或者说,该叫它甘肃省的白银市,此地盛产黄铁矿,外形似金,又叫愚人金,这个信息在汉代也就只有刘升之知道。
“当初我与凉州游侠们,便是使用这种东西来坑骗过往胡商。”
“也戏弄过凉州豪右和南山羌。”
念及往昔诸事,刘云眼前风波诡谲。
马云禄对此颇感兴趣:“然后呢?”
刘云苦涩道:
“当初酒泉太守徐揖,为镇压凉州豪右,得罪了不少人,最终为黄昂所杀。”
“其余各郡豪右纷纷诛杀太守以响应黄昂。”
“我与杨阿若、庞淯都是府君的故吏,矢志为府君复仇,突围后求不到援兵,被迫逃到武威。”
“走投无路之际,我在鹯阴县找到了这愚人金。”
“我便去祁连南山下,以此募集了千余南山羌,以战马曳柴扬尘,虚张声势。”
“酒泉叛军望见尘土飞扬,以为朝廷来了大军。”
“我等待敌军阵脚慌乱,伺机发动骑兵在后驰逐,一战便斩杀了黄昂。”
马云禄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年,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区区一个酒泉书佐,便搅得西北豪强人心慌乱。
也难怪黄华、颜俊、和鸾听到刘升之回来了,会果断放下旧仇,解仇作约了。
刘云感叹着少年时的凌厉锐气,只觉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当初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满身游侠气,是真不怕死,也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年岁大了些,也变得成熟冷静了不少。
俄顷,毡帐中,灯火渐熄。
“营火灭了。”
刘云紧握腰间佩剑,把目光投向了媪围城。
萧索破败的城门中,并没有汉人的踪影,两侧的守兵也多是精神疲乏,偶尔有胡兵出来,招呼守夜士兵去城内抢掠妇人。
除了穿着胡服的僧人能自由出入之外,并无旁人。
“将军你看……有僧侣出来了。”
众人眼波一闪,却都没有冒头。
刘云眺目望去。
却只见城中走出来几个身穿佛衣的僧弥。
这些是西域的僧人,说的也都是吐火罗语,距离太远,刘云听不清。
“是来自西域哪国的僧人?”
向导是龟兹豪帅白丘的部下,他摇头道:“将军,我也很多年没去过西域了。”
“不过,看此人细长黑瘦,估计是大月氏派来的支郎。”
刘云眼波一闪,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龙夷城捡到那个箱子,上面写到的就是佉卢文。
这种来自于天竺的文字,在公元三世纪,于中亚、西域广为流传,当然随着佉卢文传播的,还有东渡的佛教。
那一日,发现了神秘箱子过后,上面的文字和图案,让刘云困惑良久。
他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直到后来投降的龟兹豪帅告诉他,河西月氏王伊健妓妾,说了些无涧神,东归、东归之类的怪话,刘云才再度回想起这件事情。
“伊健妓妾死后,此事断了线索。可‘支郎’怎么又跑到丝路北线的媪围城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头雾水的姜维自然不知晓西域方面的知识,他困惑道:“大兄,几个僧人而已,有什么好好奇的?”
“伯约,你有所不知。”
“在大汉历来禁止汉人削发为僧,故而能传经者,皆是胡僧。”
“昔日,汉庭安宁,洛阳有白马寺招揽僧众,从西域渡来胡僧倒也实属常情。”
“可如今,西域早已失控,凉州隔绝三十余年,怎么还有月氏僧人会来?”
刘云陷入了沉思当中。
汉代佛家发展的其实很慢,翻译的经书很多,但是僧人团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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