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崖下村已经不复存在,学校、邮筒、杂货店包括酒坊、客车停靠点也都搬到下河湾去了。犹豫再三,衣服漏肉就漏肉吧,反正也没人能认出自己,云山拐弯奔下河湾而来,果然,路上碰到的人,少有在意自己的。收红薯的、打草料的、放牛羊的,都忙忙碌碌的,盯着自己的一摊活儿。
比起三年前,人们的衣服讲究了,补丁少多了;小道上络绎不绝的都是骑自行车的人,连上学小孩也都骑上车了,个子矮的把腿别到大梁下骑,很丑,不过大家都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开始云山觉得自己像个叫花子,还羞于抬头,见无人关注自己,渐渐也就很自然地观察起来了。
虽然清早天凉,下河湾早市却热闹的很,豆腐凉粉摊、油条烧饼摊前都围满了人,显然手里有活钱了。云山还像以前一样,每样都买点。在肉铺那里,挑上好的五花肉称了三斤,又要了两个肘子。修手表电器的人还没开门,门边修自行车的热心师傅给云山的手表上了弦,又帮忙对了表,嘱咐他每天这个点上弦就行,表没坏。
早市没有成衣铺,有卖鞋的,也有理发的,云山喜出望外,花了五角钱理了个三七分头、三块钱买了布鞋胶鞋各一双。可能习惯使然,云山又打了几斤稻花香,买了火柴蜡烛、油盐酱醋若干,然后背上满满一篓抄近道回去了。
中午时分,吴月也是手提肩扛的回到了老屋,累得直喘,把云山心疼够呛。须知现在不论上山下山,主道都是围绕下河湾,往云崖村的路都偏僻荒芜,容易出事,吴月长得又好看,难保没有心生歹意的。
“诶?啥时理的发,我都买推子了。乱花钱。”吴月边嗔怪边给云山拂脸上的毛茬。
“早上我去下河湾早市买菜,见有理发的就理了,才五毛钱。”
“没碰到熟人?”
“没看见,也没人搭理我。”
“云山,你热点吃的,我先把布裁了,吃过饭下午就得做出来。”吴月边洗脸边安排。
“干嘛这么急,下午歇歇,衣服明天再做也不迟!”云山想和她再聊聊。
“傻呀!早弄完,办正事去,先问问你爷爷的事,然后跟你干爹干娘商量商量下一步干啥,老待在这荒村野地的不急?”
“好,早上我买了不少菜。我看这会也没什么人,炖个肘子给你补补。”
“哎呀,晚上再弄,肘子那么大的香味别把人给招来。我看桌上有豆腐、凉粉啥的,烧点开水焐热了就行,弄吧。我明天就得回李家,我听人说李占林在家跟没事人似的,我掉进山洞那么大的事,他都没跟公公婆婆说,胆得多大,我得回去揭去他的人皮,让他蹲牢去。”
“吴月,他住在什么位置,你告诉我,我晚上不弄死也得要他半条命。”
“你怎么弄?咱不能干犯法的事。”
“保证人不知,鬼不觉,我想怎么收拾他就能怎么收拾他。”
“云山,跟这种烂人不值当的,你办你的正事去。对了,你只好晚上出门,去兰村长家一趟,让他帮忙办个身份证,没这个出门不方便,李大柱他们外出打工的都得办,不然坐不了火车,到地儿人家也撵。”
“哦,你啥事都能想到了。”云山觉得吴月比自己强多了,有点气馁。
“谁叫你是我男人的,我不替你想到谁给你想,你早点成功,也好早点接我离开这里呀。”吴月说罢亲了亲他,把布匹铺到书桌上,开始用粉笔划线。
云山肃然,烧水热饭去了。
下午,吴月做衣服,云山在旁边打下手,说说笑笑的恰似恩爱夫妻。云山抽空把自己的针箱翻了出来,烧水把针消毒——晚上准备给兰村长针一下,又就着热水把肘子和肉洗净割匀分别腌起来——防止味大引人,他准备用叫花鸡的做法来烤制这些东西,让吴月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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