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火车站。
云山带欣然一起来接站。母亲身体不好,坐的是火车软卧。
从小到大,云山无数次想起母亲的模样,说来也怪,仿佛还存着三岁前的记忆,印象里的母亲是一个扎着马尾、面色红润、穿着白色半截袖的女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跟孩子微笑对视着。那孩子当然就是自已。
忐忑地看着出站口,他都没听到欣然在说什么。“亲爱的,你要不要举个牌子,阿姨能认出来你吗?”欣然捅了捅云山胳膊。
“哎呀,忘了,我把纸落到那件衣服里了。现做来不及了吧?”云山摸了摸大衣口袋。今天欣然把他打扮得很精神,说像哈弗的留学生,把云山惭愧得脸红。三七分的短发梳得一丝不乱,驼色的厚呢短大衣,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宝蓝色的牛仔裤配白色真皮板鞋,这一米八几的身材,往那一站端的是玉树临风。
“这里没有纸呀,你等等,我去找找看。”欣然匆忙离开了。
母亲四十三岁了,身材应该和干娘差不多吧,也有几绺白发?不过母亲身体不好,肯定很瘦,穿得很厚。云山的目光在出站的人群里逡巡。欣然离开五分钟了,正当云山低头看手表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嘟嘟?你......是云山吗?”
云山猛地抬头,眼前拉着大行李箱的中年女子穿军呢羊毛长大衣,米色大围巾,身形不高但是笔直,乌黑的齐耳短发,显得干练。脸型椭圆,眼睛和自已的很像,透着关怀、和气和打量,只是脸色青白,嘴唇似乎是才抹了口红,云山一看便知是身体底子很差的人。她就是母亲。
还没等云山开口,女子已经开始用手帕擦拭眼睛,“嘟嘟,我是妈妈.....”
“妈妈,是我,我是云山......”云山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女子揽在怀里,任行李箱倒在地上。宽大的大衣也掩盖不了母亲瘦弱的身形,而且他分明闻到了染发剂的气味。妈妈双手捂脸,无声的饮泣让云山的心颤抖。
良久,母亲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云山注意到欣然正扶着行李箱,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妈妈,我们回家吧,您这一路没休息好吧?”
“可不是吗,周围都是返乡过年的人,兴奋地说个不停,妈妈听着也兴奋,两宿没睡着呢。”海霞盯着儿子看,真是看不够。
“妈,那是我女朋友欣然。”云山轻轻地提示了母亲一句,接过欣然手中的行李箱。
“阿姨好,您一路辛苦了,我是欣然。”于欣然收到了云山暗示的目光。
海霞反应过来,“哎哟,欣然长得真好看,这江南的姑娘呀,就是比我们西北的水灵。欣然,听云山说你是沪旦大学毕业的,阿姨喜欢得不得了,闲下来你让云山好好学学文化,咱们一家,就他学历低!”
云山听妈妈很会说话,顿时轻松,“妈,我正跟欣然学英语呢。”开玩笑,妈妈可是大校,军区总院的副院长,这点家长里短还不会说?
“阿姨,云山跟我学英语,我跟他学书法,他可是国家书协成员呢,上年国赛的第一名!您还不知道吧,他一幅字值六千块!”
“一幅赶我半年工资,真的假的?那嘟嘟你回头给我写两幅带回去,妈妈明年能休息一年。”海霞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她就喜欢听年轻人说话。
“行,那咱回家就写。”云山拉着箱子跟欣然一人一边拥着海霞出了车站。
一到欣然家,海霞就掏出两个大红包,“欣然,过年了,阿姨跟叔叔给你们发压岁钱,一人一个,岁岁平安。”欣然正要推辞,云山接话了,“压岁钱,长辈掏,行个礼,装腰包。跟咱妈就不用客气了。”
“就是这个话,欣然拿着,吉利!”
欣然白了一眼云山,“谢谢阿姨,只是我拿了红包就走人,实在不合适。”
“哦,妈,是这样,欣然的爸妈都在沪海,这不放年假了吗,她本来一早就要回去,家里的车在外头等着呢。就是为了见您一面才跟我一起去车站接您的,现在见着了,她也该上车了,是这个意思。”
“噢,阿姨明白了,那欣然你上车吧,我呀,还以为咱娘仨一起过年呢,那家里......云山,我们去夫子庙吗?”海霞心想在人家家过年也不合适呀。
“阿姨,你跟云山在这里过年就好,夫子庙那边吵得慌,睡不安生。我爸妈春节事情也多,过不来这里看您,请您担待。”
“有机会见面,再说也该我们去看你爸妈。给他们带个好,来年都顺顺利利的。”
“谢谢阿姨,我一定带到。那我走了,祝阿姨过年快乐,明年见!”
“明年见。真好,这姑娘。”海霞推云山去送送欣然。
“欣然,我送你!茶叶,水晶链儿带上了吗?”
“带上了,亲爱的,在箱子里呢。云山,你给我的那两个镯子,我想送一个给外婆,可以吗?就说你送的。我要跟她们宣布了,免得她们再找人让我相亲。”欣然的脸飞上两朵彩云。
“哎呀,早知道我该多带两个来,回头让司机路过夫子庙,我再拿几个你送人。”云山怕有人挑理儿。
“你傻呀,爷爷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能随便送人。送给外婆,那以后还是我的,送给别人就没了。快回去陪阿姨吧。嗯-”欣然抬起头,云山搂着狠狠地亲了十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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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做点菜粥给你吃,你坐沙发上歇会儿。”云山见母亲的脸色越发不好,十分心疼,又是递茶,又是放水果。
“嘟嘟别忙活,妈不累,这屋里热,我去换身衣裳。”
云山带母亲去了客房,欣然已经把里头收拾得焕然一新,连浴袍睡衣都折好放在床头。“欣然这姑娘真好,妈喜欢。”海霞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枕巾,放到洁白的枕头上。“妈得洗个澡,我染过发,别把枕头给抹黑了。”
云山在厨房叮咣一通操作,做了道皮蛋瘦肉菜叶白米粥。
“妈妈,吃过粥我给你调理调理吧,我看你不光是缺觉。爸爸现在不打呼噜了吧?”云山见母亲洗过澡后,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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