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神经被冻得麻木,看到伤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视线再?次杀到霍嘉树身上。
霍嘉树:“……”
他?现在?只能庆幸不是他?嫂子?受伤了,要不然他?怕是得自刎谢罪。
进?了主楼去处理伤口。
贺京桐先用温水把血渍冲洗干净,手上很快回温。
所幸只是表皮被划破,伤口不深,血一会儿就止住了。
霍嘉树带着缪蓝在?客厅的某个储物格找到医药箱,他?战战兢兢坐立难安:“嫂子?,我真的完蛋了。”
“……不至于。”
“其他?事情不至于,但我有前科的。”
“嗯?”
什么事用得着前科这种词?
“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左手上的疤就是我弄的。”
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简单讲了一遍给缪蓝听?。
情形跟今天类似,十二岁的贺京桐为了保护即将摔倒的六岁的霍嘉树,手掌护住他?的脑袋,结果被地上的玩具零件划伤了。
当?时流的血比今天多多了,并?且伤口太深,最终留了疤。
“嫂子?,从那时候起,我感觉我哥就不待见我了。”
缪蓝不知道是霍嘉树的记忆偏差还是叙述偏差,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当?哥哥的既然不顾一切保护了弟弟,又怎会事后介怀。
她敏感地察觉到,问题怕不是出在?家长的态度上……
但她终究不了解始末,只能宽慰霍嘉树:“别这么想,你哥你还不了解吗。”
真不待见他?,贺京桐也不会一口一个小混蛋挂在?嘴边了。
贺京桐从洗手间?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缪蓝给他?处理伤口。
照她看,那么浅一道,放着不管,伤口很快也能愈合。
但少爷受伤好歹有她的原因,得好好供着。
她在?他?的伤处轻轻擦了一层碘伏,“还疼吗?”
其实不疼了,但她都?问了,那他?只有一个答案。
“疼。”
说着又怕疼得不到位,加了声虚弱的吸气声:“嘶——”
……够假的。
但她没拆穿,低头给他?吹了吹。
照顾伤患,她是一等一地温柔耐心?。
贺京桐心?想受点伤也不全是坏事。
擦完碘伏,也没什么好处理的。
她执起他?另一只手,重新把戒指给他?戴上,摸摸他?的疤,主动提起:“我听?嘉树说,你这里的疤是因为他?。”
贺京桐脸色平静,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我都?不记得了。”
“哦。”缪蓝接着帮他?回忆,“他?还说,你流了好多血,而且流了好多眼泪,眼泪比血还要多,他?第一次见你哭那么厉害。”
“放屁!”贺京桐没忍住,差点从沙发上坐起来,“是小混蛋自己在?那儿哭,我一边流血一边还得给他?擦眼泪。霍嘉树——”
他?说完便意识到缪蓝是在?诓他?。
霍嘉树再?混蛋,也不敢拿这件事胡说八道。
“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贺京桐仍是那套说辞:“什么不好意思。我就是忘了,你刚一说我才想起来。”
缪蓝尝试理解其中的原因:“受伤并?不影响你装酷诶。”
他?脸上没了刚才刻意的强硬。
并?不是酷不酷的问题。
霍嘉树当?时年纪还小,记忆里未必是事情的全貌,转述给第三人听?,偏差说不定更大。
贺京桐左手攥了一下又松开,戒指遮住了无名指的疤,中指处的疤仍清晰地显示出存在?感。
罢了,现在?还计较才是真的不酷。
“别瞎猜,我从来没装过酷。”
缪蓝握住他?两只手,让他?的大拇指竖起来,隔空肯定十二岁的他?自己,“为了保护弟弟受伤,是真的很酷。”
霍嘉树听?到那声带着怒气的召唤,又怕又不敢不出现,磨磨蹭蹭还是过来了。
他?隔着茶几?,目测离他?哥的距离够他?随时跑脱。
低眉顺眼:“姐夫,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贺京桐原本没想搭理他?,听?到他?的称呼,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拧着眉,“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叫哥吗。”霍嘉树语气弱弱的,却?自有一套歪理,看起来完全没在?演,“阿蓝姐姐以后就是我亲姐,我管你叫姐夫。”
他?还不嫌事儿大,装模作样地补了一句:“行吗?”
缪蓝默默地看戏,心?想他?们不愧是亲兄弟,骨子?里如出一辙地欠揍。
还是有个妹妹好。
她妹妹可?不会这么气人。
“滚。霍嘉树,你趁早消失在?我眼前。”
“好的,姐夫。”
“……”
要不是手上有伤,他?绝对一巴掌拍霍嘉树脑袋上。
贺京桐的手上象征性贴了两个创可?贴,管家过来说马上开饭。
老太太今日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煲了三个小时,开盖尝了味道,满意得不得了。
准备找碗盛出来,一回头发现她大孙子?正在?翻箱倒柜。
“你在?这儿找什么呢?”
贺京桐又开了一个柜门?,“您不是有一套梅森瓷的碗碟吗,我找出来盛饭。”
老太太拍他?的手,“那是我珍藏的,盛什么饭!”
“蓝蓝喜欢,”他?给老太太透露秘密似的,悄悄说,“她娇气得很,吃饭得用好看的餐具才吃得香。”
“是吗?”老太太一听?这么说,立马改了主意,主动给贺京桐指路:“在?这儿,第二个格子?,都?拿出来给蓝蓝用。”
上桌吃饭,缪蓝发现唯独自己的餐具跟大家都?不一样。
一套都?是梅森瓷经典的蓝洋葱系列,收藏价值极高?的餐具,单给她用了。
她一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悄悄问贺京桐。
“公主专用,放心?吃。”他?的声音没收着,所有人都?听?到。
老太太帮他?说话,“蓝蓝,这是京桐特意问我要的,他?说你喜欢。”
……她是挺喜欢的。
但值得贺京桐特意去要吗?用普通的餐具吃不开她了?
岂不是显得她事儿很多?
“奶奶,我不挑的。”
“蓝蓝,你这话说得不对。”老太太摆摆手,“你该挑,怎么挑都?行,奶奶有的,都?给你。以后这一套,专门?留着你用。”
缪蓝忽然想到以前在?缪家吃饭的情景。
她也会听?到类似的话,可?以挑,可?以选,可?以任性。
但都?不是对她说的。
她上有一个被亲妈惯着的小姑姑,下有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堂妹。
处在?微妙的位置,她一直懂事,从不提分外的要求。
如今贺京桐的奶奶在?表现对她的偏爱。
是爱屋及乌,也值得感激。
缪蓝应下,眉眼露出恬淡的笑:“谢谢奶奶。”
老太太提出让他?们三人都?在?家里住一晚,“蓝蓝,你要用的东西家里都?备着呢。”
霍嘉树应下了,贺京桐却?没答应,“奶奶,今天嘉树克我,我们不能住同一屋檐下。”
霍嘉树:“……”
他?委委屈屈:“哥——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伤心?了。”
“你闭嘴。”
理由再?无厘头,贺京桐的态度是明显的。
他?这么说了,缪蓝也不好再?上赶着说要住下。
总归回自己的地方更自在?。
老太太从来不强求这些事,他?们不住便不住。
吃完饭后,缪蓝和?贺京桐便先离开了。
管家已经把车开到楼前,下了台阶便上车,免了冷风的压迫。
开的是贺京桐的那辆车,他?上了主驾,缪蓝有些不放心?:“你手上的伤影不影响?要不我来开吧。”
“现在?不影响。”
“……那什么时候影响?”她直觉他?又要说一些离奇的话。
午后的阳光映着雪,有些刺眼,贺京桐换上了车里的墨镜。
方向盘一转,车子?驶出去。
那点伤确实不影响开车,再?晚些就要愈合了。
他?答:“随机发作。”
缪蓝不想再?问怎么随机的,她已经能预判他?的答案了。
但他?不问自答:“比如晚上洗澡的时候不能碰水,需要你帮我。”
“…………”
果然没藏什么正经心?思。
她偏头看他?。
墨镜一戴,格外像个混球。
缪蓝帮他?导航到郁金堂,“你为什么不想住奶奶这儿啊?”
“你想住?我现在?开回去。”
“问问嘛。”
他?嗓音懒懒的,让人分辨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你又不跟我睡一张床,难道让我去跟霍嘉树睡?”
“趁火打劫才是你的风格吧。”
他?威逼利诱或者随便想点招,在?他?家里的地盘,她未必不会同意。
“我要你心?甘情愿。”
这句也挺假。
像是刻意装高?尚的情种。
缪蓝不爱问了,转过头专心?看窗外的景色。
贺京桐似是察觉到她的无语,又主动勾起话题:“怎么,还是不信?”
“你倒是说点可?信的。”
“要是旁的时候,我就应下了,然后像你说的,趁火打劫。”
贺京桐偏头看她一眼,调度出认真的神色和?语气,隔着墨镜也传达无误。
他?说:“你生理期,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舒服自在?一些。”
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很微不足道的一个理由,但是缪蓝立刻就信了。
他?真的有在?关照她生理期的每一个细节。
是个体贴的混球来着。
缪蓝开口:“贺京桐,我落了样东西,你再?开回去。”
“你不用那么感动,再?把我骗回去住。”
“……”
感动不能多一秒。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调头了。
回到老宅下了车,缪蓝麻烦管家找个大号的保温箱来,然后让人把草坪上的那只雪猫完整地挪到箱子?里。
贺京桐意外这是她说的落下的东西。
她居然会这么喜欢。
心?里满足又得意。
她给他?的情绪价值向来都?是一百分那么多。
他?戴着墨镜,插兜在?那儿装酷:“我回家再?给你堆一个就是了。”
“你不是收官了吗。”
“只要钱到位,再?堆百八十个都?不是问题。”
“……”
你的匠人骨气何在?。
“哪能让少爷你再?挨一回冻。”
“少爷这回心?甘情愿。”他?心?情好,连少爷的称呼都?主动认下。
“说好了给我堆的。”缪蓝摸摸他?手上的创口贴,仰脸看他?。
“这是孤品,带回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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