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暂时没有关注张府的事。
她实在太忙。
一边是朝堂大换血,一边是河朔太原引发的战事,天下大小政务不再像从前一样经宰相之手,而是直接上达天听,她已经数日不曾空闲下来,从天还未亮时便与朝臣议事,直到日落方休,待到朝臣散去,又要熬夜处置地方呈上来的奏报。
时至今日,姜青姝才有些明白了宰相的重要性。
至少能有个人分担,别把她一个人累死。
尚书仆射空缺,尚书左丞原是张瑾亲信,这次也一起革职查办了,原尚书右丞裴朔尚未回京,这么大一个尚书省被郑宽撑着,稍显吃力,姜青姝事后又临时委任了尚书左丞,为郑宽分担一二。
京中查抄府邸的事,姜青姝全权交给了霍凌。
梅浩南则被她派去行宫,将梁毫、邓漪以及被软禁的那些宫人全部解救出来。
邓漪没死。
邓漪被带到姜青姝面前时,激动地跪在地上,俯首低泣道:“臣叩见陛下!臣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姜青姝放下手中的奏折,快步起身,朝她伸出手,“阿漪快起来!”
邓漪一怔,将手递给她。
“谢陛下。”
姜青姝上上下下打量着邓漪,见她虽然消瘦了不少,却看着没有什么病气,应该只是这段时间受苦了,养一养就好了。
姜青姝稍稍放心,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日朕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事后担心了许久,好在你安然无恙,没有让朕就此失去阿漪。”
说着,她偏头吩咐宫人,去叫戚容过来给邓漪检查检查身体。
宫人小跑着出去了,邓漪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陛下,含泪莞尔一笑:“臣命大,日后还能继续伺候在陛下身边。”说到为何安然无恙,邓漪犹豫了一会,才主动说:“臣原也以为此番活不成了,陛下诈死,他们为了掩盖真相,势必杀臣灭口,只是超乎意料的是……张瑾来见了臣一面。”
姜青姝皱眉:“见你做什么?”
“询问臣一些关于陛下的事。”
邓漪说:“臣看他神色哀恸,精神涣散,便知陛下的计策果真瞒住了他,于是故意说了一些话,引发他的愧疚。张瑾离开后,便令他们将臣看牢,暂时没有杀臣。”
张瑾不会是心慈手软的人。
却放过了邓漪。
是害怕杀了她身边的人,她的鬼魂只会更加怨恨他吧。
可惜后来不久,他就知道了真相。
现在的姜青姝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如今对张瑾的感觉也有复杂,不禁沉默,尚未回过神来,外头又有宫人进来禀道:“陛下,霍将军和大理寺卿郭宵求见。”
“宣。”
邓漪见状,便先行行礼告退,下去更衣休整了。
很快,霍凌一身轻甲,大步流星入殿。
郭宵穿着官服,稍稍落后一步。
“臣拜见陛下。”
二人同时行礼。
姜青姝回身走上台阶,拂袖坐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陛下。”
少年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朗声道:“臣今日一早奉命已经查抄完前刑部尚书汤桓的府邸,搜查出了许多结党营私、构陷朝臣的罪证,已尽数交由郭大人。”
郭宵等他说完,便立即接话道:“汤桓身为刑部尚书,掌天下刑律之事,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令,身兼此要职,若为官不清明,则易造成冤假错案。臣一向以为汤桓行事还算公允,然而汤府之上的罪证比臣想象中要多许多,这是臣根据这些拟好的奏折。”
说着,郭宵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折,递给一侧内官。
内官小步走到龙椅边,双手递给天子。
姜青姝接过,打开迅速扫了一眼。
“做得好。”
姜青姝满意颔首,“二位爱卿做得好,朕有重赏,先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郭宵立刻理了理袖摆,从地上起身。
然而,他身边的霍凌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郭晓见他这般,神色变了变,双手揣着袖子,不动声色地朝他踢了踢,压低嗓子悄悄道:“霍将军,快起来啊。”
霍凌依然不动。
“霍卿怎么了?”姜青姝看出端倪,以腕支颊,淡淡看着他。
霍凌压低声音:“臣有一件事,想亲口问陛下。”
“什么事?”
好像隐忍着巨大的心事,霍凌眼尾轻搐,薄唇抿成一线,心口的情绪横冲直撞。
直到彻底压抑不住,他猛地抬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乌黑眼睛,望着她问:“臣想问,殿……”
他话还没说完,一边的郭宵突然嗓子不舒服似的,猛地咳嗽起来,越咳越急促,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霍凌顿住,脸色青白交错,有些僵硬。
姜青姝看向郭宵,郭宵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之后,抬头讪讪笑道:“陛下恕罪,臣这几日嗓子有些不舒服。”说着,他也不给霍凌说话的机会,又说:“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想单独禀报陛下。”
姜青姝似笑非笑地看向郭宵,像是看透了他的把戏,却也不戳穿,挥了挥手道:“霍凌,你先出去吧,改日朕再召你。”
霍凌猛地抬头,“陛下……”
“下去。”
霍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临走时看了郭宵一眼,郭宵兀自低头站着,也没和少年对上视线。
等霍凌出去,姜青姝才问:“郭卿直说吧,方才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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