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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兴盛正要揖手言谢,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只颔首言道:“多谢。”

昨日瞧见时,这叫六爷的似乎不喜文士那一套,估摸是觉着冗赘迂腐。从前的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甚至得了罗贯中“不似那道学先生,这番倒也俊爽”的评语。

但不知从何开始,作揖几乎成了他的下意识动作,或许是从姥山岛归来开始,或许是从见得怀远县沦陷开始,又或许……是瞧着一波又一波无序的难民、流民涌入定远地界之际,周礼便在那一刻生根发芽,渐渐似有了更为具体的涵义。不过眼下,这涵义自然也要因人而异。

何六斜了眼朱兴盛,将后者顿住揖手的动作敛入眼底,眉头皱起旋又舒展开来,含糊的“嗯”了一声,随后端过汤碗呼噜噜地吃着。

那边毛贵笑道:“六爷性子如此,莫要见怪,坐吧。”又看向何六,“嗐,六爷慢点吃,今日再不会有人过来照顾生意的,姑且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左右庖堂无事,便与这少年郎……哦对,与这位朱兄弟一并听听。”

何六抬头看他一眼,转而吃相更为凶残,就着汤饼一通呼噜,末了,抹把嘴,将碗丢到一旁,皱眉道:“什么事,咱可听得?若又是那赵均用的事,咱不听。”

毛贵见他如此,摇头将手里的汤饼悬在碗沿,笑着说道:“与他无关,是城东的事情。”

顿了顿,将目光落在同样停下用餐的朱兴盛身上,略作沉吟,复又道:“若非浓雾遮掩,东闸门那边发生的情况大抵已经扩散开了,不过就当下而言,该清楚的人自然已经清楚,该有所行动的大抵已经开始推进了……”

这番话算是自语的成分居多,毛贵说着,往客栈门口瞥了眼,外面雨雾朦胧,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随即摇了摇头,方才正色道:

“据可靠消息……昨日夜里,有元兵百人夜袭东闸门,即便彭帮与汴泗帮察觉及时,但那边终究算是沦陷了,炸了几道口子出来,好在元兵没有大规模挺进,主要战场依旧在西面城墙,否则这场雨怕是要在城东卷起漫天的腥味。”

元兵?东闸门沦陷?朱兴盛愕然片晌,他尚以为那东闸门是两大帮与元兵那边作了某种交易才特许开放,尤其言明的相关规定——不渡兵甲,不沾祸事,只作生意。瞧着很明显是处于中立,无意掺和红巾军与元兵的战事,但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当然这点是与他无关的,而因此产生的变故,准确的说,来自两大帮的应对与变动,可以叫他摸清姜丽是否当真在两大帮手里遭遇了不测。这是一个排除法的过程,如若姜丽未落在两大帮手里,之后便可将目光转向赵均用。

事实上,夜里下起暴雨的时候,他思忖了三种方案。寻到王令的亲友、从王令本身下手,不过这两种毕竟是明面上的事情,但凡叫某些人察觉,必然会徒增麻烦。

至于第三种……朱兴盛看着毛贵,摸了摸衣袍内袋,里面是几叠纸笺。无论之后的视线是盯上两大帮还是转向赵均用,他都需要借助毛贵在徐州城的势力。

毛贵说完,朱兴盛暗自琢磨着,而那边何六缄默片晌,这时闷声问道:“咱不懂,百个鞑靼如何攻陷东闸门?那两大帮驻扎在城东的兵丁又不是吃素的,还有,元兵既然不转移战场,只炸出几道口子是想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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