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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极殿。

烨帝将一本香谱和几枚紫羽飞镖摔在皇后面前,“说说吧。”

皇后始料未及,怔怔地看向烨帝,不解地问:“陛下要臣妾说什么?”

“她在遗书上说,恸情是她调制出来的,紫羽飞镖都是嘉懿帮她找家里人做出来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嘉懿替她安排,找嘉氏的人做的。

她曾在丙戌年先利用合欢刺杀景明,又在襄城行宫刺杀过你;庚寅年春,唆使嘉懿绑架景昕,刺杀景明;辛卯年春,制造西宫走水,散布景昕大婚为凶兆的谣言;

同年,景晟在无归城被带有恸情之毒的紫羽飞镖所伤;壬辰年中,嘉懿就是从她那里拿到的高纯度恸情杀害苑嘉的。

至于明居常用的香,从景明独居花晨月夕开始,就都被调换成了添加恸情的沉香;在他和凌芸婚后,明居的膳食和一部分补药开始被掺入凉、寒性药材。”

皇后听罢,摇头,嗤笑,“不对,这绝对不是她的遗书!”

烨帝挑眉,质问:“你凭何断定不是?”

皇后不卑不亢地说:“臣妾昨日见她,将这些事一一与她对峙,她只承认自己年轻时调制出了恸情,但矢口否认利用恸情害过人,也没有伪造过紫羽飞镖,她从来没有联络过嘉氏的人,也从来没有在幽居之后见嘉懿。”

烨帝翻看宸妃的遗书,点头道:“她最后也说了,已向皇后坦白一切,唯恐皇后怒极赐死,不如自行了断,让恩怨散尽。”说着将遗书丢给皇后,呵斥道:“这你又怎么解释?”

皇后不解其意,“宸妃自杀,陛下要臣妾解释什么?”

烨帝回身坐在榻上,挥手示意,“如贵嫔,你来说!”

如贵嫔膝行上前,向皇后磕头,用眼色告诉她,一定要稳住。转念,面向烨帝,“启禀陛下,臣妾奉命,与叶院使、刑部仵作一起验看遗体。

宸妃确实身中恸情,但左前胸心口处被刺入一涂有恸情的紫羽飞镖,乃致命伤。飞镖刺裂肋骨,整个镖身没入心脏,非习武之人不可为之。”

烨帝俯身,盯着皇后的双眼,“皇后,听明白了吗,宸妃不是服毒自杀,而是被人用紫羽飞镖谋杀!”

皇后瞠目结舌,“陛下,你该不会怀疑是臣妾杀了她吧?就因为我会武功吗?”

烨帝一字一顿地说:“这就要问你自己,是不是恨极了她?她都承认,是她要杀你了。”

嘉贵妃接话,“陛下,嘉懿已死,死无对证,难道仅凭一封尚不知来源的遗书,就断定是宸妃亲笔,要拿信上所言就认定是皇后娘娘吗?”

“把遗书拿给敬宁妃。”烨帝示意玉婕,“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姨母的字?”

敬宁妃从玉婕手中接过遗书,涕泪俱下,“陛下,确是宸妃姐姐的字。”

话未说完,玉婕主动上前拿走遗书,交还给烨帝。

“朕查问过了,十天之内,内宫之中,除了你,没有人去过万佛阁!”烨帝拍案而起,一手直指皇后,“也只有你自己知道,宸妃准确的住所!”

惠妃发现烨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的是她所在的方向,而她身前跪着的是敬宁妃,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眼泪夺眶而出,皇后仰头睥睨烨帝,一言不发。倏然抬起左手,拔下发髻上的合欢步摇,闭上眼,回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扎。

皇后感觉自己应该是刺中了什么,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缓缓睁开眼,发现烨帝用手臂挡下了步摇。

敬宁妃上前扶着烨帝的受伤的左手臂,惊呼一声,“陛下!您没事吧?”

皇后松开左手,瘫坐在地。看那合欢步摇就在烨帝手臂上,五内俱焚,懊悔万分。

敬宁妃连忙呼喊,“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

嘉贵妃扶着皇后,看她泪流满面,安抚她,“姐姐,没事的,没事的。”

烨帝抬手示意嘉贵妃,“送她回去吧。”

鑫贵妃却道:“陛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未想烨帝狂笑起来,反问她,“爱妃,宸妃死了,你也很开心是不是?”

鑫贵妃自讨没趣,生怕触霉头,忙不迭磕头认错,“臣妾不敢。”

烨帝横眉冷对,破口大骂,“你给朕滚!滚!”

鑫贵妃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陛下息怒,臣妾告退,臣妾这就滚。”

敬宁妃见烨帝暴怒,也准备行礼退下,却不想被烨帝伸手拉住,“你留下。”

惠妃主动上前和嘉贵妃一起扶皇后起身,临出门前回过头,看敬宁妃低头,正用剪子给烨帝剪开衣袖,而烨帝满眼肃杀,盯着敬宁妃的头顶,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送皇后回有凤来仪后,安顿好她,嘉贵妃和惠妃一起离开。

出了凤仪门,惠妃伸手拉住嘉贵妃,低声问:“瑜姐姐,你不觉得陛下今天很奇怪吗?他平素不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气。”

嘉贵妃也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

“就算陛下因为宸妃之死不理智,但也不该是这么随随便便,就把帽子扣在皇后娘娘头上吧。”

“说句僭越的话,就算真的是姐姐要宸妃死,也犯不上自己亲自动手吧。”

“对呀,陛下的推断不符合常理。”

“事关宸妃,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待叶邈给烨帝包扎好伤口,敬宁妃行礼道:“陛下,您好生歇着,臣妾先告退了。”

未想烨帝伸手拉住她,满眼愁苦地看着她,叹气道:“锦伶,你姨母过世,也只有你,能懂朕的心。”

敬宁妃心中打了冷颤,勉力使自己眼泪盈眶,“陛下,您节哀。”

烨帝松开手,别过眼,“罢了,罢了,你去吧,去看看晔儿,别让那孩子太难过了。”

敬宁妃戚戚道:“陛下,臣妾告退。”

皇极殿西暖阁的自鸣钟,已连续敲了十二下。

遥想凌君身世曝光的那天晚上,烨帝曾经深觉,是自己太过宠爱于景昕,方才助她跋扈,益发放肆,不知收敛知足。

她说,除了阮凌君,别无他求。

“好一句‘别无他求’!”

抬眼看烨帝那凌厉的眼神,如箭在弦,直指景昕,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惊得皇后失气一瞬,悸颤着闭了一下眼,却听烨帝失笑复述,“好一句‘别无他求’!”

无动于衷的嘉贵妃静静地看着景昕,看她就那么淡定地、木讷地跪在堂内,双眼空洞无神,痴望着地面。

“是不是之前朕不答应你,你就打算大着肚子,拉着朕,拉着景阮两族,跟你和阮凌君一起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啊?”

烨帝指着皇后和嘉贵妃,气急败坏地说:“还有你们!你们两个居然也跟着这丫头一起欺瞒朕,哄骗朕!”

看烨帝盛怒,嘉贵妃不改颜色,只习惯性地提裙而起,缓步上前,紧挨着景昕跪下,低头淡淡道:“臣妾该死,请陛下赐罪。”之后再未多言。

可皇后略迟疑了一下,先看了一眼烨帝阴沉的脸,转瞬起身,跪地,却不语。

瞧她转眼又看向那个被烨帝打落在地,摔得粉碎的茶碗,原盛在碗里的茶叶飞溅零落,茶水蜿蜒流淌。

嘉贵妃的嘴角突然一颤,低眼腹语——那是她心里溢出的血。

“是你自己求朕的,说你只要阮凌君,别无他求的!朕也强压下了异议,造势成全你了,可你这分明是借私情而谋私欲!”

烨帝冷笑,“你以为这样朕就无可奈何了吗?就得被迫答应你的条件了吗?真是痴心妄想!”

“天意皆从彩毫出,宸心尽向紫烟来。”

景昕突然念了句诗,似笑非笑地说:“那您就再让钦天监监正扯出星象神明之说啊!

就像之前说我必须选夫婿那样,让天下百姓相信那就是天意,就算是皇祖母回来,不也拗不过的天意!”

“放肆!”

看烨帝拍案而起,景昕没有丝毫动容,自顾自地继续说:“纵使您贵为天子,天赋异禀,睿智英武,统一得了九州天下,安定大靖江山。

但您也不可能掌控所有人的心,同样可惜的是,您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所以您明知那是不该的,那是错的,却偏向虎山行。

您说我是为了私情私欲,那您又何尝不是呢?您为了私情私欲,换取自己想要的,又一再纵容他们,想要补偿,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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