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把那双无比热爱劳动的手拽到我面前。这根本不是一双少女的手,粗长的手指又红又肿,手背到处是龟裂的口子,乌青色的冻疮一片一片渗着血。
“让我洗吧,我洗的特别干净,你们不知道那些油粘在手上才好得快,我都舍不得擦。”
我真想骂她傻,紫雨珍珠般的眼泪团团打转。“楠,以后不要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不要利用别人的弱点,更不要戴自己的眼镜看人。”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但还是满口答应承认过错,听到她说原谅我,我就很高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可一点不像我的性格。
晚上,沈庭硕走到丁小小床头,递给她一个带盖的小玻璃瓶。她推辞了一下,那只雪白光滑的手执拗地停在半空,她只好收下,她知道那是她抹脚后跟用的。她已经收了她很多东西,没舍得用都带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她没有剥削她,每次给的钱都是劳动报酬的好几倍。她甚至想报答她,但沈庭硕什么也不需要。她穿的是轻薄软糯的棉衣,喝的是司机送来的鲫鱼汤,用的是洗面奶海飞丝,每一种她都没见过。尤其那白色的鱼汤,她给她洗碗时忍不住用筷子在剩下的汤里蘸了一口,一点味道都没有。她以后有钱了一定买条大鱼给弟弟妹妹们吃,而不是只喝汤。最难过的是很多人都盼望下雪,很多男生争着抢着给沈庭硕堆雪人,渴望看到她少有的牡丹花笑容。而她只能整天穿着冷潮的布鞋在教室上课。她用小刀在宿舍的墙上重重刻下三个字,夜里每当饿或者冷时,看着这三个字,觉得什么苦都能忍受。
有人在紫雨床头书堆下放了张纸条。“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不小心将水洒到你床上。我不是故意的,赔你钱没有恶意。”方正刚硬的字迹,像用了很大力气才写出来,黑色笔迹和雨天里我看到的黑色背影一样冰冷。我记得她说要和我拼命时,美丽的脸被什么润湿了。
我求紫雨看在一片诚意上原谅她,“你不是说绝不放过?”紫雨笑着收好纸条,虽然那晚她曾为此哭红眼睛。那个人是谁,我们心里的答案完全相同,但都没说出名字。
风波就这样平息,人心的距离不可捉摸地时远时近。紫雨一直歉疚我们用那一块钱买糖吃,歉疚丁小小为我们洗碗,她给丁小小买了瓶墨水,说自己买多了怕用不完过期。墨水保质期多久,我疑惑地问,她捂住我的嘴,我从她指缝里仍吐出两个字,撒谎。
我们原谅了那个人,但不会和她成为朋友。我们同情丁小小,也不会和她成为朋友。我们是牢不可破不可分割的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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