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和祖母的百天祭日,三姑和三姑父赶着马车从洮儿河南岸的后新荒赶来;老姑和老姑父从哈吐气的铁蛋屯也赶着马车过来;五大爷已经当上了兽医是吃供应粮的,从城里的新家坐长途汽车来的。父亲还在忙养猪场的事儿。猪场里的大黑猪性欲不强烈,不乐意配种,好几头母猪还空着肚子,配了几次大黑猪都不配合,研究要换种猪了。我爸拿钱让二姑安排大伙儿在她家吃饭,二姑特意让二姑夫赶了一趟大集,还去城里买了鸡鱼肉蛋和青菜。恰逢一个大晴天,一众人在圆圆岗子祖父和祖母的两座新坟前给父母烧纸上香,跪拜磕头。礼数是一样也没有落下,各个都是孝子贤孙。回到二姑家就等着吃饭了,坐在炕上闲唠嗑。
二姑说:“今天的天气还真是清清明明,风也柔和许多,上坟的时候,坟头还出现了七彩的光环,分明是爸妈有神有灵在护佑我们。”
三姑也说:“真是天老爷开眼头一回,上坟还能看见五色光环,看来爸妈已经上天做了神仙!”
三姑父磕磕巴巴,还愿意抢话:“哎呀……哎呀!这是你们……老柳家祖上……有德呀!”
老姑父不太爱说话,慢慢悠悠地说:“我就希望雅芳的身体能越来越好,能让咱爹妈在那边不再操心!”
三姑说:“看咱家祖上的坟头,苇子有一人高,保证能添丁,眼看着人气越来越旺。”
老姑嫁到铁蛋屯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得了肺痨(肺结核)这种病,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庄户人的日子最怕家里有病人,本来粮食还够吃。如果要卖粮食看病,粮食还不值钱,到秋收粮食接糊不上,出去借就是变成饥荒。
老姑父是个文艺青年,不识谱居然拉得一手好二胡曲。来的路上在五棵树老乡手里买了一把旧二胡,在二姑家的火墙后面的炕沿边上调弦试音,一会儿“吱”的一声,一会儿“呀”的一声。但是声音很小,也不影响火炕上唠嗑的老姊老妹。五大爷就爱招猫逗狗的,在二姑家的院子里给黄狗立规矩,显然狗是不怎么买账的,冲着五大爷直龇牙。不大一会儿五大爷进屋来,老姑低声下气地恳求,要向五大爷借五十块钱,用来还邻居王家借款,王家儿子要说媳妇了。或许老姑认为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只有吃皇粮的五大爷手里能有活运钱。
“五哥,你帮我掂对点儿钱呗?”
“我可没有钱借给你,你们两口子又是秧歌又是戏的,还有钱买乐器,想朝我借钱,门儿都没有,我的钱还有用呢!再说了,一个人头顶上有一个露水珠儿谁也帮不了谁。”五大爷张嘴就说了一番让人听了噎人的话。众人也都诧异地相互交换着眼色。
五大爷又指着手拿二胡的老姑父说:“你到底会不会拉,你以为长手就会拉二胡,纯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老姑父大手一扬,把二胡递到五大爷跟前,“来,你会拉你试试,你要能拉成曲,我管你叫爹!”老姑父一脸的不屑。
五大爷不敢接二胡,因为他知道不会拉,“我不拉,我也不买乐器,更不管别人借钱。你能耐,别让你媳妇出来借钱呀!”五大爷气人那是专业的,非直戳痛处不可。
“你是当哥的,妹妹有病花钱管你借两个又能咋的,又不是不还你!看把你吓的,一分不借还损人,哪里还有个当哥的样子?还是国家工作人员,要不是振洲他老丈人你能有今天?这素质!”老姑父愤愤地说,老实人也有不乐意的时候。
五大爷不依不饶接着说:“我是工作人员咋的,我没钱,有钱也不借。张福生你啥也不是,没能耐养家,我妹子跟你就是嫁错了人!”五大爷指着老姑父的脑门子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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