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倒数几乎是喊出来的，看来她对于这种小小的恶作剧颇为得意。但在她最后一声倒数的时候艾瑞汀猛地抱住了她，腰部发力让两个人的位置瞬间上下调转，这样落地的时候艾瑞汀的双腿会先承受大部分的冲击。
啪。
两个人狼狈地落了地，在泥泞的草地上翻滚了几十米方才止住退势，溅起的泥水把两个的衣服全都染成了棕黄色。
“好痛啊。”
艾瑞汀发出一声呻吟。
“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重过。”
安瞪了他一眼，翻身从艾瑞汀身上滚了下来，腰部的骨头一样隐隐作痛。两个人并排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地看向天空。这时候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厚重的铁灰色乌云退到了远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在夜空上。云层的罅隙之间，偶尔透出零零稀稀的星光。
月亮落下，群星升起，这个晚上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听说在恶魔出现之前，世界上的白天和晚上都很短。”
艾瑞汀轻声说。
“那时的一天里就能同时包含白昼与黑夜，每天早上人们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苏醒，沐浴在黄金般的黎明里开启一天的生活。当他们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中，静谧的黑夜会祝他们入眠，没有蠕动的鬼魅，没有择人而噬的恶魔。仿佛神明在创造世界的时候便规定好了每个时刻的职责。阳光赋予劳作的人们，黑夜则为每个人奏响安眠曲。”
“你想说什么？”
安不明就里。
“我在想如果没有恶魔，现在是不是应该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艾瑞汀怔怔地看着天空，云层里面除了星光以外还有些橙黄色的火光。如果真的有太阳的话也会是这样的场景吧？橙黄的光飘落，顺着云层的纹理一点一点地绽开，像是盛放的雏菊，又像是宝石上的裂纹，最后一点一点，把黑色的景物浓墨重彩地渲染成耀眼的金。但现在那些暖色的光只能是枭巢坠落的的前兆，燃烧的净焰和爆炸的火药预示着一位下城区皇帝的陨落。
“是啊，如果有太阳，一切都会大不相同。这个挂在天上的火球蕴藏着多大的能量啊，源源不断地向外放射着伟大的光与热。要是没有那么稀缺，我真的会考虑下能不能把太阳的能量收集起来使用，这肯定会比蒸汽机更好使。”
安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不过显然她的脑回路和艾瑞汀差别不小。
就在这时艾瑞汀挪动手臂握住了安的手，她的手上沾满了泥浆，而在滑腻的泥浆下面则是冰冷的素白色手甲。这样一只手握起来是无论如何称不上舒服的，不过艾瑞汀却握得很紧。
“谢谢你来救我。”
“嗯哼？我们两个之间已经要生分到这个程度了吗？”
安的语气里多少带着点责备，不过她的嘴角倒是止不住地向上翘。
“你看，烟花。”
艾瑞汀突然说，伸手指着天空的某处。那里枭巢发出了最后一声响亮的恸哭，在烈火中支离解体，一块又一块的金属碎片拖着燃烧的轨迹向下坠落，像是成群结队的朱雀掠过天际，羽翼轻振洒下燃烧苍穹的火雨。那些享受着极乐的贵族们最终逃离了异化的命运，没有雨果神父的引导他们只是一群瘾君子，在净焰之中为枭巢陪葬。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对了，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嗯？”
安疑惑地转头，只见艾瑞汀眉头微皱，腹部凭空出现一道巨大的裂口。他把手伸到内脏里一阵搅和，最后从肠子下面翻出了那个烧焦的黑人头颅，眼孔里的玫瑰花惊人地没被压扁，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有了几分神采。
安愣住片刻，随后轻轻地笑了，笑容仿佛真正的拂晓那般明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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