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最漆黑的时刻已然过去。净蚀机关剩余的士兵们在红龙之间来来去去,尸体就地焚烧,尚在呻吟的伤者则送上机车,驶过泥泞的原野返回伦丁尼。
米莉森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她闻着雨后清风带来的清新气味,原本紧张的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你来的可真是及时。”
班德尔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右腿膝盖以下显得僵硬而不自然。
“只是可惜没能留下那个分身。”
他在和绅士喵的战斗中不慎被折断了半条腿,又差点被拧下脑袋,此刻已经是老态尽显。不过绅士喵的分身也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胸口被湮灭之球洞穿,只是可惜似乎没打到它的心脏,因为在那之后它还有余力钻进深渊里逃之夭夭。
“我以为你只有三四十岁。”
咔哒一声,米莉森收起了义手刀,顺手甩掉了上面的血迹,把刀刃折叠在自己小臂外侧。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点正悠悠地飘落。
“需要治疗的话,最好赶快回去。”
班德尔咧嘴笑了。
“嘿,小姑娘,你真当我的老骨头那么不中用吗?虽然我已经六十岁了,可身体素质不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差。只是断了条腿而已,死不了。”
“那样最好。”
她淡淡地说,沉默地走开了,金属义足踩在泥泞之中发出噼啪的响声。班德尔撇了撇嘴,坐在了一辆蒸汽机车的车盖上,全身放松地向后靠着。
他确实累了。
另一旁,米莉森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用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一路上每个见到她的士兵都会忍不住在她的脸和四肢上驻足片刻,将烧蚀丑陋的脸和血染的黄铜义手尽收眼底,同时对这位在战场上却穿着近似女仆装的少女感到由衷好奇。
米莉森对这种情况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她没办法让自己不去管这些异样的眼神。于是她低着头快步行走,直到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她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用“抱歉”一词来形容恐怕都算得上是褒奖。从前她也曾经是个美丽的女孩,鲜红的长发流水般散落,那颜色比吮吸鲜血而生的玫瑰都要更加摄人心魄,她在学校的仲夏夜庆典上起舞时每个人的目光都会像被磁铁吸引一样锁在她的身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米莉森本应该代替入职净蚀机关的哥哥继承家里的财产和爵位,成为伦丁尼上流社会里一位广受欢迎的女爵。她的容貌摄魂夺魄,她的舞姿优雅华美,她会成为伦丁尼最闪耀的明珠。
直到那天到来。
她轻叹一声,在脑子里用血网接通了自己的哥哥。
“除了让绅士喵分身跑掉了以外,一切顺利。安和艾瑞汀还没落地,但应该安然无恙,墨菲特和玛丽娜受了点轻伤,班德尔断了条腿、扭了脖子,但对于二阶要素使徒来说无伤大雅。”
“那你自己呢?”
“没有大碍。”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烧伤的疤痕上又多了几道又深又长的抓痕,从左眼一直延伸到鼻尖,深可见骨。对于一般的女孩来说这是足以毁容的凶狠伤疤,但米莉森早就不在乎这些。
“这次行动很成功,谁都没有死。”
“不,那些无名无姓的人死去了。”
勒迦德发出一声叹息,切断了血网。
米莉森默然地站在原地,厚重的乌云渐渐散去,夜色依旧深沉,四年的长夜此刻也不过只是半途。但那碍眼的云烟已经消逝,夜幕之上繁星若尘,光华璀璨,这正是长夜里又一天的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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