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兴隆有些没精打采地望着过来的商队,这一队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不对,这队人手上的兵器也太多了些,怎么还有这么多披着全甲的军汉?
武兴隆打了个机灵,下意识地握住刀柄,站起身紧走几步,戒备地看向即将抵达城门的车队。
当他看到车队中一个人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手也从刀把上松开了。
扶着城楼上的雉堞,他探出头去,向下惊讶地喊道。
“倪子晋?这不是库州的倪十一吗?”
披着盔甲赶路,对体力的消耗相当严重,原来是没有足够的车马,只有伤员才能坐车,现在有了商人的加入,车马就相对充裕了起来。
在卫沧的提议下,这些披着全甲的禁军走累了就可以在马车上歇歇脚。
此时的倪子晋在坐在骡车上,正靠着一堆软绵绵暖烘烘的棉布丝绸,半眯着眼睛休息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倪子晋抬头一看,也是当即坐直身子,高声叫道。
“武六,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俺?”
倪子晋,站在车上,隔着足有两丈高的城墙,对武兴隆喊道。
“武六你不是在北疆做敢勇吗?怎么跑到东昌府来守城门了?”
听到这话,武兴隆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反问道。
“俺一个敢勇,能冲锋陷阵,为何守不得城门?倒是你,不是说要去京城当禁军么,怎么干起了押运的长行?”
见了多年前的熟人,倪子晋连嘴仗也不肯输。
“押运可是好差事!运气好能顺路蹭点军功,总比天天坐在城门口坐冷板凳,磨得屁股上生茧子要强!”
武兴隆一时被堵得没话说,撇了撇嘴,把头缩了回去。
卫沧作为官员,自然是可以插队的,从身上摸出押送银两的公文,往监门官那里走,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倪子晋跟城楼上的守兵斗嘴。
听着这俩人的对话,他俩之间也是有点交情的,不过库州倪氏……倪子晋这小子好像不是啥背景没有。
不过库州离东昌府挺远,倪子晋的背景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最重要的是能与东昌府的人搭上关系。
有了城里的关系,在城里将军功和敌情报上时,至少能得到一些指点,不会两眼一抹黑,找错了人。
再加上聂纭那边殿前司的关系,两条腿走路自然走得稳。
监门官干了一天活儿,看起来也是颇为疲惫,验过身份之后,只是对着卫沧行了一礼,将公文拿起来看了看,并没下去查验禁军车辆上的货物。
不过躺在车上休息,看起来受了伤的几个民伕,以及跟在后面的百来个俘虏,倒是吓了他一跳,详细问过卫沧,并找来带头的商人核实之后,监门官也没敢把这些人放进去。
武兴隆这时已从城墙上下来,正从城门里往外走。
他的年岁大约在二三十上下,身量跟倪子晋差不多高,相貌则显得有些凶恶,浑身上下虬结的肌肉,将外袍高高撑起,壮实得像头直立行走的牛。
论起把式武艺,武兴隆作为能被招入敢勇的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他的运气,却是相当的不怎么样。
卫沧当然知道什么是敢勇,作为军队中的精锐战士,敢勇向来以勇猛无畏而著称,是保卫边疆、定国卫邦的重要力量。
朝廷对军功的封赏,一向称得上优厚,所以对于军功这东西,地方上的那些豪门大族那是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但一旦从军,便要在脸上手上或者其他显眼的地方刺上字,不要说对那些散漫惯了的好汉们来说,就是对秉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豪门大族也算是个极大的侮辱。
所以朝廷特意设立了不须刺字的敢勇制度,让那些顾惜身体发肤,还想建功的好汉们,能有机会参军求功,同时也是给世家大族们一个面子,让你过来干活的时候可以坐坐电梯。
反正以敢勇的本事和骁勇,一般只要参战,总能立些功劳,之后便能入官带兵。
因此敢勇这种人,放到哪里都是骁勇善战的绝对精锐,也往往为上峰的将帅所倚重,如武兴隆这般,混到给城门当守兵地步的,几近算得上落魄了。
武兴隆跟监门官打了个招呼,便施施然往这边走了过来,看了看绑在后面的俘虏,挥了挥手,先将跟在卫沧他们后面,属于的那些商人的骡牛马车一辆辆的放入城中,之后才向着卫沧这边走过来。
趁着这功夫,卫沧也从倪子晋这里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武兴隆的情报。
武兴隆本身就是东昌府的人,是个自幼是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后来与前往中都城,途经东昌府的倪子晋不打成不相识,结成酒肉朋友。
倪子晋在东昌府待着的时候,两人时常往来走动,没过多长时间就混出了相当的交情,等倪子晋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东昌府待着没意思,也就跑去北疆应募敢勇。
但不知犯了什么事,才不到一年的工夫,竟被从北疆发配来给东昌府守城门了。
不过看武兴隆这样子,城里城外往来自由,监门官也不敢阻挡的样子,他在东昌府的城头尉里,应该混得倒也不差。
“你们带着这么老些该挨千刀的贼骨头,不能在东昌府里面乱走,俺来给你们带路!”
走到车队边,武兴隆也不搭理其他人,更是看都不看站在车边的卫沧,只是自来熟地说了一句,给车队指了指方向,便学着倪子晋的样,自己就跳上车,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这大汉转过头,一眼瞅见了倪子晋身上用棉布包扎过的伤处,便笑问道。
“一年不见,你倒是阔气了,用棉布包扎伤口。”
“那可不是!这伤可不一般,洒家大发神威,先斗二三百水贼,再打六七百流寇!”
倪子晋一口承认,倒是大言不惭地吹起牛皮来。
“杀的这群贼头贼脸贼骨头的货色抱头鼠窜,若不是他们跑的快,爷爷要将他们的贼心贼肝都挖出来下酒!”
听到这里武兴隆突然用手支起身子,望向后面装着匪寇首级的车子。
尽管割下来的首级都被盖住了,但此时风一起,血腥味还是顺着风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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