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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皇帝的身旁是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粗麻编织的道袍已经洗的发白。老道士已经老的看不出年纪,面上皱纹横生,皱纹如深深的沟壑一般印在苍老的面孔上,唯独一双浑浊的眼珠滴溜溜的乱转,透着十足的精明。当今的大靖皇帝嗜好黄老之术早已经不是什么宫闱秘事,所以老道人出现在这皇宫中似乎也并不足为奇,只不过奇怪的是好像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皇帝身边的。

但还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老道士从当年的藩王世子入京伊始,便一直随驾皇帝身旁了。其陪伴皇帝的时间之久几乎可以比得上当今的羽林卫的总指挥使陆谨,而事实上这个邋遢道士打扮的老人,其身份可远不止一个宫中道士那么简单。

此刻的大靖皇帝正盘坐在金黄色的蒲团上,身穿着湖蓝色的蜀锦鹤氅,闭着眼睛打坐。殿内数个香炉内的焚香散出一股股青烟飘荡在空荡的大殿之内,明明殿内有三个人,却仿佛一个人没有一般安静,安静的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那香炉被纯铜铸成了仙鹤形状,袅袅清香从鹤嘴里缓缓吐出,登时这屋子里就有了那么几分仙家的味道了。

另外一个人自然是皇帝的近侍,当今大宪王朝寰宇之内似乎最受宠信的臣子,羽林卫总指挥使陆谨。不同于老道人的随性安详,陆谨的面上却谨慎而谦恭,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老道人缓慢踱步到皇帝的玉案前面,上面堆放着码放整齐的奏章。大宪王朝不知道从哪代皇帝开始,给了司礼监和内阁批红和票拟的权力,也给了中书省整理审谳的权力,更给了内阁几位阁员处理政务的权力。当初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防止大权旁落,到了如今却似乎落得更多。不知道太祖皇帝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后世如此光景,会不会感慨这天家权柄犹如指间砂一般,越是紧握却越是卯着劲儿似的从指间滑落。所以如今这个庞大的王朝很多时候皇帝几乎不需要亲临政事,一件件国家大事就从司礼监、中书省和内阁的几家转悠一圈便发布到大宪王朝的州府郡县去了。

老道翻阅着奏折,随意的就像翻看自家书架上的书本,而大靖皇帝依然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陆谨更是神色漠然,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司礼监和内阁也就罢了,中书省至多也就是个整理政务的差事,但是若是天下人知道这深宫之中竟然是一个老的掉渣的道士在随手翻阅着皇帝的奏折,真不知道让那些满朝文武、饱学鸿儒和当朝名士们作何感想。

老道翻阅的极快,大殿里只有静静的沙沙声。良久,老道士开口说道:“内阁这一次竟然没有把官司打到皇帝这里,真是奇怪啊。”,老道士斜楞着一眼金黄色蒲团之上端坐的湖蓝鹤氅,这话显然不是说给陆谨听的,但却连个称呼都没有,随意的就像是在和自家子侄信口一说。

大靖皇帝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哼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显然对于首辅次辅之间、所谓言党与那些御史们之间,那些没完没了的彼此攻讦早就已经不胜其扰。

“若在往常,言林父子不得和徐济他们为了各个衙门的任职主事打的头破血流才对。这一次倒是一改往常,说法倒是出奇的一致,把皮球推回了各自衙门,让各自衙门推举良才任用。嗳,就是这一折,你来看看。”,老道士拣出了一折,随意的扔在案子上,连双手都欠奉,简直无礼至极,若是有太监看到了恐怕得惊掉了下巴。

陆谨看老道士一脸乖戾地朝自己努了努嘴,显然是嫌弃自己反应慢了,连忙弯下腰去微微抬头看向了打坐的皇帝。皇帝依旧没有睁眼,只是唔了一下。陆谨快步走了过去看向了老道士甩在一旁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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