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读完发信人署名的最后一个姓氏,他才终于回忆起这是他从未记得过全名的州长上司。
但他同样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提出的辞职申请了,查了查消息记录后才发现是大约两个多月前。
他心情平静地复制了上次辞职的话术重新向上司发送了一遍,然后去查阅另一条未读信息——申请被驳回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他此前的申请也从来没有成功过。
剩下的这条信息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措词温和:
亲爱的尤斯:
请不要忘了今年的入职典礼将于今天下午一点召开,我们的新警员们将聆听您的讲演。
又:我最多能帮您拖到两点,因此请尽量在两点前赶到,年轻人普遍缺乏耐心。私以为,局长至少应该在新人入职第一天做个守时准点的表率。
又又:如同以往,奥卢墨斯先生也会出席。
您的,
奥蕾薇亚·贝尔蒙特
尤斯图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事实上,他的确将这件“不重要的小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尤斯图斯·罗兰·伊格纳特,现任佛格伦恩市警局分局长,任职期间提交了不下二十次辞职申请——理由大致是想提前回家享天伦之乐及工作压力大云云,迄今为止仍未获批准,大多数时杳无回音。
对于上司的装聋作哑,尤斯图斯无比愤怒,然终究无可奈何,只能面对着公文案宗继续一天天混日子。
与诸多仁人志士不同,尤斯图斯选择这行业并不是出于什么崇高的理由,仅仅只是为了传言中那笔可观的薪水以及坐办公室享清福的日子。
然而,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这句话在步入职场时同样适用:如果说工资还能称得上差强人意的话,工作强度与他的设想可谓天差地别。
他时常怀疑,自己生活在那种故事中为超级英雄打击犯罪充当背景板的、多灾多难的可悲城市里,原本应该展现个人英雄主义救人民于水火的主角却始终没有出现。
很不幸,他也并非什么高尚之士,最关心的无非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他曾就此事越级向自己的州长朋友反映过多次,最终却仍是不了了之:
“尤斯图斯。”金发的当权者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继续垂头批阅着手上的文件:
“这只说明你主观上不愿意干,而不是客观事实上的没有能力干好,不是吗?意愿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重要。”
“不——我想——好吧,我的意思是,的确是这样——不对。”
他调动起自己最佳的口才,试图说服这位比自己小的年轻领导者:“我的意思是,他们需要一位精神领袖,而不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句话说的倒是漂亮。”
对方将文件整理进文件夹中,终于抬起冷漠的金眼睛审视起他:“您的意思似乎是,疯子也能比您更胜任这个职位?”
“对,呃,等等——不是。”
尤斯图斯组织着语言:“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阿斯特罗斯·克雷蒙德·奥卢墨斯打断了他的话,摸过手机编辑起短信:
“您的副局长和警员们已经帮您分担了绝大部分工作,就在现在您和我就您的辞职问题展开激烈讨论时,您尽职尽责的下属们还在为这个城市操劳。”
“再者,您尚未到法定退休年龄,能力也是我们有所共睹的,我找不到理由批准您的函辞。”
他顿了一下:“除非您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引咎辞职,否则我恐怕很难同意您的请求。”
他妈的。
尤斯图斯骂了一句,每次回忆起上司这副不置情面的万恶嘴脸他就怒火中烧。
可是,好吧,他总不能真搞出个“重大失误”,如此想必即便他能如愿以偿地加入失业者行列,恐怕后半辈子也不得不进监狱同自己当年亲手抓获的刑犯们喝茶聊天了。
“爸爸!你再不下来就没早饭吃了——!”
“哦哦。马上!”
他回过神来,忙又喊道:“我想你们至少给我留了一点沙拉和吐司——对吧?等我回完这条短信!”
他再次解锁屏幕,逐字逐句地回复副局长的温馨提醒:
“我尽量。”
“不过也说不准,还得烦请您帮我拖一会儿时间,我今天打算和小姑娘们一起看电影。”
“万分感谢!”
“又,奥卢墨斯先生若问起,原话转述给他即可。”
“您的,尤斯图斯·罗兰·伊格纳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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