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明,何老师让我和你学写作文,但是我说了,我不喜欢你的作文,即使你写得很好。”一天课间休息,妞妞转过头,托着腮看着邹明,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认真说道。
“作文学它干嘛,这个学不来的,这么主观的东西怎么能用学的,和语文阅读理解一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要应试,你只要讨好那个给你批卷子的哈姆雷特就行。”邹明拿着刚刚到手篮球杂志里的科比灌篮海报,头也没抬地说道。
妞妞摊开手,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批卷子的哈姆雷特是谁呢?”
“我们学校,批语文卷子的不就那个语文教学组嘛,何老师,刘老师,李老师他们就爱看单纯的,写给他们单纯的看不就行了?”邹明放下海报,看着面前娇俏的妞妞,故作看穿一切地摸着下巴说道。
“那高考怎么办?高考的批卷子老师你又不认识。”妞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双眼皮连着长长的睫毛,就像正在喝奶的小猪的眼睛,亮亮的,眸子黑黑的,邹明在农村外公家有看到过这样的小猪。
邹明觉得这双小猪眼睛太迷人了,他不想让这样一双迷人的眼睛败兴而归,便回答道:“高考,听天由命吧,我可能会复读,因为我打算写首诗,或者写个古文上去,搏一搏,要么满分,要么零分,零分我应该就会复读吧。”
“哇,你还会写诗呢?还有古文,你也太厉害了,那你能写首诗给我读一下吗?”妞妞本就亮亮的小猪眼睛此时更亮了。
邹明不忍心去驳了妞妞的期待,而且他也想为自己说的话正名,他想装一下,他知道自己不会写诗,但是想让妞妞信他会写诗,正好那时候他因为无聊想看点什么,但是又看不进去那种长篇小说,就随手读着纪伯伦,他眼睛一闭,心里默念,纪伯伦先生,冒犯了:
“我饮着朝露酿成的琼浆,听着小鸟的鸣啭、歌唱;
我婆娑起舞,芳草为我鼓掌。
我总是仰望高空,对光明心驰神往;
我从不顾影自怜,也不孤芳自赏。而这些哲理,人类尚未完全领悟。”
背完以后,邹明想用沉默连绵自己的“诗人”气质,便继续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还没动静,他缓缓地抬起一只眼睛的眼皮想去瞄着妞妞,妞妞正瞪大她小猪一样的眼睛盯着邹明故作深沉的紧锁的眉头,
“噗嗤,哈哈哈,邹明,你好装呀哈哈哈!”妞妞歪着头,笑意涟涟地看着邹明,“纪伯伦的《花之歌》什么时候成你邹诗人的大作啦?”
“我……”邹明恨不得现在变出翅膀,化为外面的“蝉老头”,飞到树枝上,让外面席卷的热浪烤死他算了。
“叮铃铃……”
“好啦上课啦,你也不要觉得羞耻,我觉得你这样还挺可爱的呢。”妞妞边转回头边瞄着正在走进来的数学老师,向邹明继续说道:“但是邹明,你记住,你欠我一首诗哦。”
邹明后面的课基本没怎么听,一直在后悔着不该选纪伯伦的那首诗去装诗人的,如果换成顾城或者聂鲁达的会不会好点,其实也不会。
因为后来邹明知道,原来他知道的诗人,妞妞基本全都知道,他知道的描写爱和希望的诗,妞妞也基本都知道。邹明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上课的,就一直怏怏的,像个软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后来几节课,课间休息时,妞妞回过头逗了他好几次,他都羞得不敢去回复,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看海报,他觉得没有比这个更羞耻的事了,也不好意思再和妞妞对视,妞妞被他弄得都有点没趣,终于在最后一节课结束以后,妞妞转过身,抬高分贝,带着命令语气,温柔坚定地和邹明说:
“邹明,我都说啦,你不要觉得羞耻,这样,你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是在哪里看到纪伯伦的。”妞妞狡黠地扑闪着她的眼睛和邹明说道,邹明并不感兴趣,就是看到妞妞三番两次地开解他的羞耻难当,他也实在不好意思让这个闪着亮晶晶眸子的女生等待他去消化他自己的羞耻,就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邹明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晚自习结束你先不要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后来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邹明愣愣地跟着哼着小曲的妞妞,他还有一点点羞耻,但是不似白天那样羞耻,他们迎着空气里前两天下过雨的泥土湿气,走在吞吐着暖橘色的路灯底下,从一盏走到另一盏,天空这时候没什么乌云了,月光缭乱地撒到地上的水洼,月光一簇,灯光一束,照在他们身上,水洼里有两人的倒影,邹明看着倒影从一个水洼消失,再到另一个水洼浮现,他们的倒影已经消失浮现了很多次了,他叫住了妞妞,
“哎,妞妞。”
“嗯?”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妞妞说的原来是学校逸夫楼的后门,教职工专用通道,这里五点就关门了,平时只对教职工开放,邹明看着妞妞,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娴熟地刷了门禁,
“走,进去吧。”
教职工通道黑洞洞的,邹明壮着胆子慢慢走进去,逸夫楼是学校的图书馆楼,很多地方都有逸夫楼,作用不尽相同,有作体育馆的,有作图书馆的,唯一相同的是,江苏北部这里的逸夫图书馆或者体育馆一般都是有教育局领导来了才会开放,校领导会找几个好学生过去装模作样地去“阅览”书籍一下或者打两下球,拍两张照片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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