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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第一次踏进京城蒋公府时,只觉得这府门非常气派,高高的朱红漆大门,宽大的门帘,上有横七竖八的金色门钉,门口的一对狮子庄严威武,东边儿的是公狮子,脚踏一个绣球;西边儿的是母狮子,脚按一个幼狮,瞪着铜铃般的双眼,一股子藐视世人的尊贵。

门内涌出很多人,激动的围着蒋明溪,一位衣着考究,管家模样的老者,颤抖着拉着蒋明溪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面命人去通知老爷,夫人,一边拉着蒋明溪往里走。

寒冰迎着众人好奇的眼光,默默的跟着蒋明溪,蒋府的门槛高得不像话,寒冰过去时,一不留神,竟被绊了一下。

寒冰有些尴尬,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头不悦的扫了一眼那既高且厚重的门槛。

蒋家成员很多,听闻他回来,都不敢相信,纷纷出来迎接。

蒋明溪小跑几步,对着一位衣着华美的贵妇跪下,扣头道:“母亲,儿子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贵妇人将蒋明溪搂在怀中,泪如雨下,身旁一位身材高大,官气十足的中年男子边扶起蒋明溪,边拭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众人进入内堂之后,蒋明溪拉着寒冰跪在地上,向父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说道:“儿子当年海上遭难,流落异国,整整五年,无时无刻不想回来,这些年,日子过得艰难”,说道艰难时,蒋父和蒋母皆面露不忍,泪眼婆娑。

寒冰心中暗想,他遭罪了吗?在大奥里混得如鱼得水啊。

蒋明溪接着说道:“好在遇到了寒冰”,说着拉住寒冰的手,道:“儿子与寒冰相识于困苦之中,这些年患难与共,实属不易,儿子愧疚,没有向父母请命,自作主张与她成婚了,望父亲、母亲原谅”。

最后这句话说完,人们望向寒冰,心中均想:“原来二人已经成婚了”。

蒋明溪的父母见到儿子回来,早已大喜过望,只是频频点头,怜爱的望着蒋明溪。寒冰不发一言,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头,脸颊滚烫。

夜已深,寒冰独自坐于桌前,出神的望着烛火,蒋明溪家的烛台很精致,一个通体鎏金的铜制的宫装壮女,婀娜的身子,低顺的眼眉,双手高举,托着蜡烛,红色的蜡油缓缓滴落,如美人的泪。

蒋明溪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兴高采烈的坐在寒冰身边,叙说着家里的事情,见寒冰一直望着烛火,轻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笑道:“寒冰,五年了,我终于回家了,这是我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从今往后,你跟着我,保你锦衣玉食,富贵无边,再也不用去奔波,再也不用去拼命了,小妞,高兴吗”。

寒冰打掉蒋明溪的手,问道:“你家能多有钱?”

蒋明溪道:“累世官宦、钟鸣鼎食之家”。

寒冰叹了一口气道:“我说怎么有那么高的门槛”。

蒋明溪道:“高门当则配厚槛,不然,岂非什么人都进来了”。

寒冰淡淡道:“所以,你就生米煮成熟饭,你家才能接受我了。”

蒋明溪在寒冰身边蹲下,认真的看着寒冰,慢慢道:“有些事情你不是也早料到了吗?出身不同,门户之见,在所难免,可是,寒冰,我认定你了,此生只想和你渡过,所以,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忍一忍,装一装,好吗?”

寒冰低头看着蒋明溪热切的脸庞,问道“装什么?”

“装大家闺秀,装贤妻良母,阿江夫人是什么样的,你见过的,装成那样就可以了,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你会喝酒,更不能让人知道你会武功”,见寒冰脸色变了,蒋明溪柔声道:“像普通女人那样生活不好吗,”

没等蒋明溪说完,寒冰手一挥,蜡烛熄灭了,房屋一片漆黑,“睡觉”寒冰闷闷的道。

因为是“两口子”了,寒冰理应与蒋明溪住住一间房,两人在日本时,也经常同住一屋,早已习惯了,蒋明溪让寒冰睡床,自己睡躺椅,两人还是原来的样子。

1642年的初冬,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雪后的清晨,阳光明媚,晴朗无云,蒋府的亭榭楼阁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树枝上,坠着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树挂,红瓦、白雪、冰凌,似曾相识,大奥雪后也是如此美景。

寒冰身披斗篷,小心翼翼的走在无人的小路中,太早了,大家还没有起床,四周清冷,呼出的气息泛着微微白色,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仰望天空,真天高云阔啊!

蒋明溪今天出门,去河北吊唁费扬古和曹显东了,当年,随军出征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海上幸存的寥寥无几,虽然这早是蒋明溪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还是令人伤感不已。

蒋明溪回来就随父亲觐见皇帝,恢复了锦衣卫的职位,国家到了这个地步,正是用人之际,在关中的所见所闻令蒋明溪心忧如焚,迫切的希望能为国家尽一份力。

寒冰是不可能去吊唁费扬古和曹显东的,自己再没有立场,再没原则,也不能忘记曾经的仇恨和鲜血,往事如烟,有些能忘,有些忘不了。

望着高墙外的天空,寒冰叹了口气,好闷啊,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蒋府。

偶尔几次,蒋明溪带她出去玩,领她听曲、下馆子,不过,每次回来,那些侍女、老妈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连她的“婆婆”,蒋明溪的母亲,脸色都变了,好像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日头升起,几名奴仆出来打扫庭院,寒冰坐在假山后面,下人们没有看见她,一名侍女匆匆经过,旁边人打招呼道“冬梅姐姐,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忙什么呢?”

冬梅四周望了一眼,两手一甩,掐着腰,没有好气道:“还不是那个不懂规矩的小少奶奶,我冬梅在蒋公府八年了,头一次见到这样没有规矩的,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少奶奶了”。

下人们吃吃的笑了起来,仿佛早已知道说的是什么人,一个丫鬟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到现在,奉茶都奉不好,前两天,端了杯凉茶上去,大早上就给夫人添堵”。

寒冰坐在假山后面,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啊,已经很尽力了,可还是做不好。

每日早早的要给公婆奉茶,公婆每天起床的时间不一样,有时起得很早,有时,公公昨晚有应酬,第二天就起得晚,所以,每日只能早早的候在门堂,茶冲早了,会凉,冲晚了,又会烫嘴,掌握时间是个技术活,

奉茶时,寒冰要跪在蒲团上,低着头,将茶举过头顶,第一杯是漱口,第二杯才是饮用,婆婆不说什么,反而是公公,每每茶温不对,就会在寒冰的头顶上唉声叹气,

“这个老人家怎么这么难伺候呢?”寒冰心里默默的想着,奉完茶,天色大亮,回到屋里,蒋明溪都还没起床,寒冰觉得,这男人和女人成婚后真是天差地别呀。

丫鬟们嘻嘻的笑着,寒冰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一个丫鬟扔下扫把,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看我学得像不像”其余几个丫鬟吃吃的笑着,冬梅撇着嘴,笑道:“这次咱们也算开眼界了,这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轻声细语,小步轻挪的,看咱们大少奶奶、明霞小姐,都是知书守礼,端庄优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她,迈步比男人都大,听说前两天又和小公子出门去了,这女人怎能抛头露面呢,而且,还在外面留宿了几日,连给老爷夫人奉茶都不顾,啧啧啧,咱这可是蒋府啊。”

“是啊,这小少奶奶到底是什么出身呀,连个丫鬟都比她都规矩”

“这回是,狗尾巴草进花园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寒冰的心慢慢的下沉,平时看这些丫鬟一口一个“小少奶奶”的,没想到背地里说话这么阴损,怪不得以前阿江夫人,那么严厉的管教下人,这些下人真是不管不行啊。

不过,婆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寒冰想到这,心中稍稍宽慰点,只要婆婆对她好,蒋明溪喜欢自己,这些下人们,舌头嚼烂了都没用。

正想着,只听一个丫鬟问道:“冬梅姐姐,您在夫人身边服侍,那夫人怎么想的啊”

冬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夫人能怎么样,小少爷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夫人那么疼爱小少爷,不忍伤了他的心,再说,小少爷九死一生的回来了,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就忍受点吧”,不过,冬梅拉长声调说道:“夫人有次和老爷商量了,老爷说:我们蒋府,怎么说也是将相之门,出了个这样的儿媳,别说被世大家族笑话,连皇上那也说不过去,等溪儿的新鲜劲过去,咱们再为他娶一门正妻便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有的是,那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女人,将来做个妾,也不算委屈了”。

寒冰听得气血上涌,蹬的站起来,从假山后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下人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吱声了。

寒冰环顾周围,想骂人,又不知从谁骂起,丫鬟们低着头,只有那个冬梅,很快镇定下来,上前道:“小少奶奶,这大清早的您不去奉茶,怎么在这里呀,吓死我们了”。

寒冰冷冷道:“我要真把你吓死了,那可好了,以后这耳根就清净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冬梅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很是受宠,少爷,小姐们都是另眼相看的,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寒冰的背影,提高嗓音道:“小少奶请留步”,慢慢踱步来到寒冰面前,故意不看寒冰铁青的脸色,慢声道“听说您月前出去溜达了,还买了一只鸟,小少奶奶,本来呢,您买什么别人是管不着的,不过,听说,这只鸟不怎么干净,是吃生肉的,这不行的,少奶奶”,没等冬梅说完,寒冰冷冷的说道:“是买了这样一只鸟,是吃生肉了,又怎么了,配不上你们侯府了?”

冬梅一愣,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说道:“瞧您说得,配不配侯府,冬梅我一个丫鬟说得不算,这是夫人的命令,我只是来传个话,小少奶奶如果不高兴,冬梅原话回禀夫人便是,不过,小少奶奶,我们蒋府珍贵的东西多了,养那种吃生肉的野鸟可是头一遭”,冬梅故意把“野鸟”两字拉长音,瞥了一眼寒冰。

寒冰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冬梅,脸色渐渐转为柔和道:“冬梅,你早说呀,夫人的命令我怎敢不从,不就是一只鸟嘛,我放了便是”。

看到寒冰立马改变态度,冬梅得意洋洋的挺直腰板,故意为难的说道:“那种野鸟,即便放了,我们蒋府这么大,万一跑到别的院去,吓到人终归是不太好的,不如,小少奶奶交给我,我让下人去弄吧”。

寒冰微微一笑,柔声道:“那就随我来吧”。

冬梅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扭一扭的跟上寒冰,心中多少有些得意,自己在蒋府多年,寒冰这样的无背景、无出身的贫贱货色,想在豪门立足,简直是异想天开,看小少爷能宠她多久。

寒冰的院中的杏树上,停着一只比鸽子略大的鸟,灰色的翅膀,雪白的肚皮,金色的眼眸,鸟喙如钢钩般,银色的爪子紧紧的抓着树干,一条腿上拴着一条金链子。

“这是只什么鸟啊”冬梅夸张的嚷嚷着,“小少奶奶,真不是我说您,我们蒋府有的是名鸟、名花啊,那些好鸟啊,长得俊,叫声亮,可您这只,比鸽子还大,身上没有花纹,还不叫,就是只低等的野鸟,啧啧啧,我们侯府养了这种鸟,说出去真让人笑话”,寒冰双臂抱胸,斜倚在门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冬梅嚷嚷。

冬梅心中欣喜,这回可得在夫人面前,添油加醋的说说这事了,这个小少奶奶果然是青葱一棵啊,非但不懂得如履薄冰,还处处授人以柄,小家出来的就是不行。

树上的鸟儿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金双色的双眸中寒光乍现。

“小少奶奶,你看看这只鸟,怎么不怕人呢,啧啧,是只什么鸟啊?”冬梅捂嘴吃吃的笑着。

寒冰望着天边的浮云,低低的说道:“海东青”。

“什么青”冬梅没有听清,“呦,这野鸟还真有名字那”。

寒冰低下头,有点说不下去了,只道:“行了,你快解开,带走吧”。

冬梅就等着这句话,赶紧上前一步,解开鸟儿的金锁链,眼角余光,瞥到鸟儿粗壮锋利的爪子,如钢刀般锋利,闪耀着寒光,

冬梅心中一惊,隐隐觉得害怕,不过为时已晚,纯金的链子掉落下来,冬梅头顶一凉,抬眼望去,鹊般大的鸟儿,如雄鹰般当空飞起,展开巨大的翅膀,足有2米长,竟将日头遮起,冬梅额间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

鸟儿猛的啄了一口,飞上天空,俯冲下来,抓住冬梅的头发,猛地一提,竟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冬梅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剧痛,伸手一摸,满手的血,竟被啄下了一大块头皮,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叫着,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鸟儿意犹未尽,还想追去,寒冰倚在门前,吹了个清亮的口哨,鸟儿盘旋了一圈,落在寒冰的肩膀上,金色眼眸瞪着寒冰,如同一个骁勇的小将军。

雪后的天空,分外晴朗,白云悠悠,寒冰阴沉着脸,重重一哼:“你们蒋府”。

海东青,产自辽东的黑山白水中的猛禽,虽体型娇小,却神俊无比,力大无穷,捕食时如闪电,以比它体型大数倍的动物为食,甚至能杀人,被誉为“万鹰之王”。

寒冰长在长白山,从小与狼和海东青为伴,海东青被训话后,能协助捕猎、、指导方向和侦察敌情,当年费扬古、曹胖子、蒋明溪三人就是折在一只海东青身上,当寒冰说起时,蒋明溪隐约记得,当年是有只鸟,不时出现在,三人头顶的万里碧空之上,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拜月教的探子。

海东青珍贵无比,千金不换,这只因受了伤,被人捡到贩卖,京城人却不识货,被寒冰遇见,如获珍宝,怎能舍得交出去。

晌午过后,京城蒋府的正厅厅堂之中,蒋大人、蒋夫人面色凝重的坐于首位,周围坐满了蒋家各房当家,门外站满了丫鬟、奴仆,气氛严肃、压抑,一名妙龄少妇跪在厅中冰冷的地面上,面对着蒋家的大家长们的责问,低垂着头,已经几个时辰了,蒋家人也没问出个究竟。

寒冰就一句话:“鸟啄了人,然后,鸟飞跑了”。

“砰”的一声,一名中年男人将茶杯重重放下,气愤的说道:“这是什么儿媳妇,怎能随便将人伤成这样呢?太没规矩了,哼,简直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大哥,我们蒋府岂是让人撒野的地方”。

说话的是蒋明溪的三叔,蒋家三老爷,蒋氏家族的大管家,打理商铺、官场往来、各种琐事,无不有着他的身影,是蒋家的头脑人物之一,他摇头晃脑的说道:“大哥,这好好的人进了她的院子,半条命就没了,冬梅这丫头,乖巧懂事,来我们蒋府多年,可惜了,就算不死,也是废人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蒋夫人面露难色的说道:“不是说了吗?是那只鸟啄的,也不算寒冰害的”。

蒋三老爷伸直脖子,脸涨得通红,道:“鸟啄得,谁信啊,你们见过能杀人的鸟吗?”说罢,伸手一指寒冰道:“我看,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害的”。

众人看向寒冰,寒冰却充耳不闻,眼观口,口观心,入定了似得,头都没抬一下。

三老爷气愤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真没见过这么没规矩、没教养的女人,我蒋家真是家门不幸,有辱门风啊,唉!”

“啪”,寒冰的公公一拍桌子,喝道:“行了,都别说了”,长叹一声,慢慢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寒冰,不管怎样,都要还冬梅一个公道,是不是鸟啄的,你都脱不了干系,来人那,上家法”。

“上家法”三字说罢,厅堂立刻安静了下来,蒋夫人面露不忍,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其余的人,则努力忍耐着,不要面露喜色,要知道,所谓的家法,是惩治那些不肖子孙的,所以,身上受疼是小,颜面扫地是大,更何况,寒冰是女子,女人的名节重于生命,这受完家法,还让女人怎么活?

下人们窃窃私语,幸灾乐祸,这以后,寒冰在蒋府算是完了。

蒋大人叹了口气,望着寒冰说道:“寒冰,蒋府这样的府邸,不比你以前的小家,是要有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明白吗?”

“回禀公公,我不明白”,沉默了许久的寒冰,抬起头,看着公公,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什么”,蒋大人以为听错了,竟有女人敢顶撞自己“你说什么”。

“公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说得是法度,讲的是证据,你们这一堆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只凭一张嘴,就给我定了罪,公公,你为官多年,这么办事,您觉得合适吗?”寒冰盯着公公,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蒋大人心头一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时难得听见她说一句话,只道是小家出身,来到侯府,不敢说话而已,今日,竟会日此。

蒋三老爷在旁怒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只凭一张嘴,你这个贫贱的女人,还不知悔改吗?”

寒冰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蒋三老爷,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我这个贫贱的女人,救了你侄子的命。”

望着蒋三老爷错愕的神情,寒冰冷冷的说道:“怎么,现在觉得我没出身,没背景,就想找个借口,趁蒋明溪不在家,对我动用私刑,借此羞辱我,真有能耐啊”。

寒冰伸手,轻轻抚落衣领处的灰尘,环顾四周,看着厅堂上这一个一个虚伪的嘴脸,脑中回荡着刘宗敏的那句话“等老子把这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全他娘的杀掉,看他们再怎么作威作福,看他们再怎么个富贵无边”,不由得冷笑一声:“好个忘恩负义、谄媚势利的蒋府!”。

话一出口,厅堂安静下来,蒋大人的脸色铁青,蒋夫人则满脸通红,那个蒋三老爷气急败坏的手指着寒冰说不出话来。

寒冰冷冷看着公公,一字一句道:“你们蒋府的家法,还是留着给那些假仁假义的自己人用吧,幸好,我和蒋明溪既没拜堂,也没入族谱,所以,真不是你们蒋家人”。

蒋大人涨红了脸,颤抖着,一连说了“好”“好”“好,现在不处置你,等明溪回来再说,现在你去佛堂给我跪着,跪到明溪回来”。

深夜,寒冰独自跪在佛堂,心中沮丧,望着慈眉善目的佛祖,迷茫的想着:“若真的有佛,为什么这世间还如此的不公呢?有人生来就荣华富贵,有人则是无尽的困难,代代为奴,刘宗敏说的不错,莫不如,反他个底朝天,反他个命由天定”。

蒋明溪回来时,已是两日后,当佛堂的门“吱嘎”打开时,寒冰的双腿早已麻木,抬起头,望着蒋明溪满面倦容,紧锁眉头的脸庞时,寒冰忽然有些陌生,蒋明溪一言不发,将寒冰扶起,背在身后,就在丫鬟、官家们的面面相觑中,出了佛堂。

回到两人的房间,蒋明溪将寒冰放于榻上,轻轻为她按摩双腿,两人相顾无言。

半响,蒋明溪低声的说道:“寒冰,去和爹娘道个歉吧。”

“道歉?”寒冰瞪大眼睛,重复了一遍。

蒋明溪抬起头,凤眼中布满了血,疲惫的说道:“寒冰,算我求你,好吗?去和我的爹娘道个歉,算我求求你好吗,寒冰,为了我,为了咱俩的将来,好吗?”

寒冰哭道:“你们全家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野女人,然后我还得道歉?”

蒋明溪气急的说道:“可你在厅堂上,说了那么折辱蒋家的话,怎能有女人那样做,你这样,让我父母和家人怎么下的台来?”

寒冰冷冷道:“女人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吗?女人怎么了?我说得每一句话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蒋明溪怒道:“可你是晚辈,怎能那样和我父母说话,真是没~”

蒋明溪没有说下去,寒冰怒目圆瞪,眉毛根根立起,冷笑道:“没规矩?没教养是吗?”

蒋明溪一把抱住寒冰,将头埋在她的身上,喃喃道:“寒冰,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说错了,寒冰,我求求你,去道歉吧,我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就忍耐点吧,寒冰,我求求你了”。

听着蒋明溪哀求的声音,寒冰心如刀割,颓然的躺在榻上,窗外,天高地远,云淡风轻。

次日,寒冰还是随着蒋明溪,来给二老道歉,望着寒冰铁青的脸,蒋家二老也满脸的不悦,象征性的客气了几句,不过再没提及“家法”二字。

出门时,遇到了蒋家三老爷,蒋三老爷背着手,鄙夷的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寒冰,寒冰柳眉高挑,回敬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气的蒋三老爷吹胡子瞪眼,蒋明溪面色难看,讪讪的想说什么,蒋三老爷没听他的解释,重重一哼,拂袖而去。

这一事后,寒冰与蒋家人的关系降到冰点,连早上的奉茶也免了,蒋家二老,明摆着不想见到寒冰,蒋明溪夹在中间不好受,借着公事繁忙,常常不在家,只剩寒冰,闷在房中,整日看书,百无聊赖的打发着苦闷的蒋府时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钗头凤》(唐婉)

寒冰最近喜欢上了哀怨的情诗,心中反复咀嚼着,以前无法理解的情愫,现在似懂非懂,庭院锁深秋,心也上了锁,再神俊的鸟儿,也不会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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