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输光了,也无处可去,两位小伙伴只好寻路返回住所。
两人默默无语,毫无头绪,就这么走着。
天光已经大亮,街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
最后依然是托尼忍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叹气,嘴上叽叽咕咕顺口溜说了八千六百四十三个,最后声嘶力竭道,“老天啊,怎么会这样啊!
“我们才进城两天,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个钟头,怎么能够那么倒霉!怎么能够碰上五百件倒霉事儿的!
“老天啊,他们笑话我们,他们讹我们,他们打我们,他们戏弄我们,他们居然还把尿盆子扣在我们头上,他们把我们钱给全部榨光!
“老天啊,你为什么要捉弄傻子呢!
“老天啊,我这身皮是不是先给你算了!我看你不剥了去,他们也要剥了去啊!”
乃西普提输了钱本身就在气头上,加之方才托尼不肯借钱给他翻本,本就恼他。
现在又听见他鬼哭狼嚎,还招来不少路人异样目光,心里更不痛快了。于是,站住脚转过身道,“行了,行了,说谁傻子呢,你有病吧!”
托尼从没见过乃西普提如此无情说话,他瞪眼呆了半天,哼了一声,抢白道,“谁傻子我说谁!
“我说你傻!我说我自己更傻!
“我简直天底下最大的傻逼,我一心为别人倒霉遭罪难过抱怨,我不傻嘛?我傻透了!”
托尼说完,一直走到住所,两人就像吵嘴的小情侣,沉默无言。
回到住所,乃西普提一头捂在被窝里。
他心里难过极了,因为这件事,那件事,每一件事,各种各样的事。他脑子里衡量的太多,以至于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难过些什么。
因此,他又感到非常恍惚。恍惚则使他更加难过了。
渐渐的,他又想到了那只狐狸……
时间就这么悄悄过去了有三刻钟。
托尼很是了解自己这位好友的脾气、身世以及处境的。
见到好友这样,他的心也碎了。
于是,他自己摸摸索索一会儿,过来乃西普提身旁,推推他肩膀,然后把一个麂皮钱袋塞在朋友手里。
托尼流着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真的,我都知道。
“但是你那种想法,不是我所认识的乃西普提。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个袋里,你先拿去,随便花。也许没等你花完,我又有钱给你了。
“即使我没有,我也愿意为你去偷,为你去抢。
“论出身,我是个穷锅匠的儿子,但我绝不辜负自己朋友!”
托尼能够如此,乃西普提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两位小伙伴的泪水消释了嫌隙,忽然又都笑了。
过了半晌,乃西普提打开钱袋一瞧,里头有一张绿的,夹着两张十块,还有好些五毛,整整齐齐折成方块。
一共不到一百,乃西普提将钱袋子还给托尼,笑话说,“没想到啊,我还以这宝贝袋里有多少呢!
“一共不到八十块,你刚才怎么敢发表出两万块钱的议论来!真有你的!
拿回去吧!我看啊,你比我更缺钱!”
托尼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但他死活不肯收回钞票,还说道,“独木不成舟,我托尼是什么材料我自己清楚。
“我不过是个锅匠的儿子,这是注定的局限。我这辈子,也只有跟着你,我才会有体面。
“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替我保管了,我要用时再问你拿。
“我是知道你脾气的,你就算饿死也不肯欺负朋友,让朋友受苦。
“但也请你明白,我托尼只有维护了你的体面,我才能保住我自己的体面!
“所以,你绝对不能在钱财方面受我制约。我们现在困难,我只有这些,必须给你。
“说真的,就学堂那会儿我就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雪梨,真的,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出生,你的品格,你的为人。
“我坚信着这点。”
这些话,乃西普提听了很是羞愧,不敢当。
但是托尼的诚恳让他有了信心,心情也就平和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随后下了楼,刚好遇见房东,便将之前酒馆的遭遇告诉了他。
虽然乃西普提只说了与人打牌一节,但是房东一听,直拍大腿,连连喊说,“嗨,你们上当啦!
“人真是不用进步啊!只要有年轻人出生,再老套的骗局,你看,你看看照样有着市场!
“那个和善的丹增尼玛,嗨,那么普通的名字!嗨!
“你觉得他和你很亲热是吧?他其实就是赚你去酒馆的!那老头儿啊,专门等他将猪牵来,灌醉了开宰!哎呀!”
说到这里,房东又举例起来各种丢丢捡捡假装分赃的骗术。
他继续说道,“嗨,算了算了。你们顶多输几块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有被抢的,挨打的,甚至最后被嘎腰子的,被骗到睡大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呢。”
托尼听了这话,仰天直呼圣号,但求观音菩萨保佑,别再遇见这种灾难。
乃西普提却很茫然,他对这种骗术也有耳闻,也有防范,他不愿相信丹增确实骗子,但又找不出理由否认自己上当。
房东又好奇问说,“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见到那参谋了么?”
乃西普提将经过仔细说了遍。
房东摇摇头道,“看来我是得教教你怎么为人处事!
“哪有托人办事不行贿赂的!真是的,人呐,手中但凡有点权利,就爱将权力发挥的淋漓尽致!谁都一样!
“当官的拿钱为人谋事,看大门的,如何就不一样呢?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下次你得准备些好处,给那看门的。否则啊,休想将信递到参谋那儿!”
于是,隔天清早,参谋家大门一开,乃西普提立刻塞了一张十元整钞进去。并笑着说,“我有一封重要的信件要呈给马参谋。”
果然,那门房拿了钱,招呼乃西普提进了院子,又收走了信件,让他在屋檐下等侯回复。
乃西普提站着等了快有一个小时,陆陆续续见到好些曾经在俄久多认识的面孔。他们大摇大摆,说说笑笑,好像非常习惯出入这种地方。
而乃西普提连门也进不去,只好背过脸,不愿别人认出他的失意落魄。
又等了半天,马参谋亲自将一位年轻客人送了出来。
呵,这人圆圆的脑袋,肥肥的肚子,穿的十分考究,胸前戴着一串红珊瑚,耳朵上也挂着绿松。
他还染了一头紫发,嘴里镶了两颗金牙。
他也不是别人,正是小地主宝迪夯八。
华服美衣并不稀奇,夯八家里本就有钱。但令乃西普提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夯八腰间,居然还配上了一把象牙柄的宝剑。
马参谋与之握手告别,笑脸提醒说,今晚务必一道晚餐。
送走了小地主夯八,马参谋转过身来,看见墙边立着的乃西普提,皱眉问说,有何贵干。
乃西普提告诉说,自己是孟扎大夫介绍来的。
“孟扎大夫介绍来的?嘶……你叫什么来着?”马参谋假装摸不清状况,边走边说,“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先回去看看信。”
乃西普提已经等了好久,等得人都冻僵了,于是抢一步拦住参谋,盯着对方眼睛说道,“我叫乃西普提。”
“嗷,嗷,嗷!”参谋去路被挡,立刻恢复了记忆,回说,“可不是么,乃西普提,乃西普提,漂亮又美丽!我记得有这么个名字!
“哈,天怪冷的吧?
“对了,我记得信里说,你想上基洛夫号,当一名军医助理?”
乃西普提一躬到底,回说,“正是!”
“哈!”马参谋笑了笑,搓着手道,“基洛夫号,空天军军官,哈!听起来多威风不是?
“空天部待遇是最好的!
“不过你可知道,我们一共也就两艘飞艇。
“想当空天部军官的年轻人居然比全白玛的蜜蜂还多!
“你敢相信!甚至有个老头儿,年纪跟我不相上下,居然想把我这院子大门做成纯金的,来换一个空天部军官的名额呢!”
“孩子,”马参谋上下打量了乃西普提一番,继续道,“空天部军官不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该做的梦!
“我看你还是先顾好温饱再说吧!
“最近海军部里倒是可能有几条小船缺派,等到那时再看有没办法吧。”
说完,马参谋一脸不屑,自顾自回屋去了。
乃西普提得到这个敷衍的、且没有期限的答复,十分沮丧。
回到住所,他听说托尼盖的差事有了着落,既羡慕也不怎么高兴。
托尼的差事是由那位口吃居士介绍的,介绍托尼在附近一家男士高级美容沙龙里干活,包吃包住,每礼拜有八块钱薪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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