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知道,上官仪肯定没招。再怎么说,上官仪也是三品宰相,唐朝还远不是明清视百官如家奴,说打就打的时代,私下审问用刑于宰执,这是抽所有朝臣的脸,没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武媚娘所言,不过是诓骗王伏胜。
以李显前世的职场斗争经验,他很清楚,其实,当武媚娘主动提出梁王李忠的时候,她已经在脑海中给整个案子定下了结局:是王伏胜、上官仪、梁王李忠密谋造反。这三个人真有此意也好,从无此心也罢。靠着曾在东宫任职这一条线索,武媚娘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三人串在一起。真相早就不重要了。
王伏胜的供词里真正有价值的,反倒是那位一闪而过的河东夫人,是她在关键时刻推了李治一把,让皇帝的怒气引而不发,连夜积攒,在第二天对上官仪抱怨时,上官仪才可以顺水推舟的提出:请废皇后。
上官仪布局,王伏胜告发,河东夫人劝谏,三人合作的还不错,可惜算漏了李治的善变与推诿,武媚娘的果决与迅速,功亏一篑。
李显想到这里,答道:“阿娘,这个河东夫人不是阿耶的老师吗?她为什么要帮上官仪?”河东夫人就是唐高祖李渊的薛婕妤,素有才名,后来李世民让她辅导年幼的李治功课,算是开蒙老师,所以李治登基后封其为河东夫人,一直居住在后宫。
武媚娘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显然她早知此处关键,故意留问李显。她转问王伏胜:“周王所问,如何解答?”
王伏胜道:“正是此人,她与上官仪素有来往,小人也曾帮忙传递书信。至于两人具体有何谋划,小人不知。”
武媚娘见王伏胜吐的也差不多了,淡淡说道:“就到这里吧,把他拖走。”
王伏胜最后叩首道:“求皇后开恩,小人只求速死。”他被宦官叉了下去,身上受刑的伤口渗出血水,在大殿的金砖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宫人见状,急忙上前擦洗。
李显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审问的场景,他既对武媚娘的胸有成竹感到敬佩,又对王伏胜的惨状感到微微发寒。李显望向武媚娘,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一双凤眼高高挑起,鼻梁挺直,蹙眉时威严,含笑时妩媚。而在如今这既富丽堂皇又残忍诡异的场景下,那双美丽的凤眼却是凌厉异常,像铁一样冰冷生硬。
穿越成武则天的儿子,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要说硬刚历史上唯一女皇帝武则天,延续大唐荣耀,李显目前还没这么大的雄心壮志。他决定先猥琐发育,凭借自己前世作为历史爱好者、贴吧键盘侠、通读剧本的优势,在武则天那里拉满好感度,然后壮大自身,再伺机而动。
回去后,李显辗转难眠,结合前世历史知识,对现在的局势反复思考,也不知几时才睡着。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含象殿上课。他和二哥李贤因如今年岁尚小,还住在宫里。他们作为未出阁建府的皇子,每人各有四个开蒙老师,分别是侍讲、侍读、侍文、侍书。这些老师们不算正式的师傅,教皇子读书不过是兼职,各有本职工作。
李显到含象殿时已近中午,刚跨进殿门,就被其中一个老师给拦下了。李显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拦他的人正是侍读上官庭芝,上官仪的长子。因为上官仪的门荫,上官庭芝还兼着周王府司马的虚职。于公于私,自己都是他的直属领导、顶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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