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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风黄土飒飒扬起,飘飞于苍青和庚金的交境之上。

稀稀拉拉的枯草倔强地抓着不大可靠的土地,像是竭尽全力也要和命运抗争到底,不愿和烈风一起奔赴虚无,参与这可悲的酣歌恒舞。

烈风中,温润如玉的男子屹立在城墙上,悲凉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底。

这里埋葬着他的年华,也即将葬送他的才华。

坚硬的铠甲压在他的身上,锋利的长剑握在他的手中。

呼啸的尘土剜过他的脸庞,一如当初父王毫不留情的手掌……

三年前,他心怀天下人,叫父亲减民负,广施恩,却得来父亲厌恶。

悲复被擒之际,他却觉得事有蹊跷,找出一些证据,叫父亲慎重考虑。

啪!

“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鲜红的掌印火辣辣地浮在元莱的脸颊。

“倘若悲复当真是不忠不义之辈,又何苦去救那一船孩子,惹得圣上不快?”

元礼廷将元莱呈上来的奏折一下掀翻在地,将他的护在怀中的仁心撕碎,将他的少年壮志踩在脚底:“胡闹!你这是在趟浑水,会沾上同盟之嫌!”

父王对谁都不曾发过这样大的火。

看来,是我真的让他失望了吧。

后来,皇城无公子,边疆驻元莱。

……

风中的声音逐渐模糊,元莱的思绪慢慢被拉回现实。

“公子,请您回皇城再次确认!”一旁的将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死死咬着牙,沙哑的嗓音中充满恳求。

元莱轻叹口气,缓缓闭上了眼,遮起不尽的悲伤:“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

为什么呢?父皇为什么叫我下地府呢?

虽说兵权在握,可战乱才平息三年,黎明百姓正需休养生息,若自己又冲回皇城,怕是平添杀戮,罪孽满身。

只望弟弟能尚存清明,莫负江山。

他看着无垠的沙漠,心中是道不出的苍茫,天地间,自己微渺如沧海一粟,沉沉浮浮,即将落入尘埃,不见天光。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归宿——君亡赐死,血染江山,生生世世守于此地。

不负丹心赤忠,能为忘记回家路的人指明方向。

哪怕故乡相聚千里,自己再也不见回家路。

可悲无缘与君共淋雪,可叹无分再赴春日宴;

可惋无能复闻夏蝉鸣,可惜无望再见秋风曳。

可喜从此与地长眠,共守河山万千。

双手紧紧握住那柄长剑,架在了项间。

长剑转动,一道寒冷的弧线扬起。

砰——!

哐当!

一颗石子呼啸着飞驰而来,生生撞掉了那柄即将颠覆天下大势的长剑。

苏何似幻影般出现在元莱身侧,微微喘着气,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笑意,躬身道:

“臣,救驾来迟。”

还好赶上了……

老兄,你自杀也不犹豫一下啊,使臣前脚刚走,后脚你就要拿剑自刎。

不知道这是忠,还是蠢。

在元莱惊谔的眼神中,苏何站直了身子,飒飒秋风吹起他的衣衫,孟章剑在他的手里熠熠生辉。

“赤羽苏何,字明乐,何等荣幸,先王托梦于我,护公子以理苍青,此乃先王的信物,特此归还。”他刻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为何要帮我?”

清冷的声音响起:

“为天下大同,万民安康。”

……

马车在夕阳下颠啊颠,暖黄色的余晖洒下,枯黄小草的影子也分外宏大。

关卡都被封死,法阵无法传送,只能坐马车在这里慢慢晃了……

苏何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还是姐姐有先见之明啊,给我批了文书,赤羽洲主亲手撰写,这下肯定没人敢拦……

“逆贼!来人拿下这逆贼!”

也不知道这元海是艺高胆大,还是真没脑子。

那可是身在苍青皇城的苏南王亲手批的文书,他们竟然敢拦。

公然挑衅,就算他上了王位,以后和赤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不要混了?

苏何走出车门,护住里面的人,极快地打量起周遭的局势:身披铠甲的兵士们围住马车,领头的将士气势汹汹道:“吾乃苍青特使,特地于此捉拿死贼元莱。”

“在下赤羽苏何,祁寒仙尊亲传弟子。这位将士,你说的话我怎的不明白,元公子犯了何事,罪该致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苏何刻意强调祁寒的大名。

听到祁寒仙尊的名号,哪怕是一洲之主,心里都要打颤一阵,何况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将士”呢?

“欺上犯下、私结党羽、意欲夺权。”

苏何一听,便冷笑道:“元公子乃先王嫡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谁不知元公子宅心仁厚?欺谁的上,犯谁的下?党羽、夺权?公子被发配边疆多少年,边疆便稳固多少年,这离天子脚下不知多远,寸草不生,人烟稀少,哪来的党羽?他有举兵造反过吗?那又是怎么夺得权?”

将士面色铁青,苏何继续补刀道:“少听些外面的风言风语。”

闻言,将士也就不当着赤羽的苏公子面装了,无赖地直接道:“苏公子被逆贼蛊惑,传吾指令,一齐捉拿,除苏公子,杀无赦。”

九鹤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正欲要起身,苏何按下了他的肩头,使了个眼色——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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