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景的经历让他习惯了睡在山石土地上的感觉,所以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床单,方霄决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自然睡不惯这硬板床,更何况自打方霄决躺上了床,酒馆众人便守着床围成了一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块砧板上待处理的肥肉,让方霄决好不自在,翻来覆去了许久也没能入睡。
“你们全都看着我,我实在是睡不着,”方霄决终于无奈地坐起身,“而且这床对我来说太硬了。”
裴清光提议:“那喝点酒助眠?”
方霄决为难地看向裴清光,虽然不想喝酒,但他更不想辜负了众人的期待。
萦风从人群后探出头:“不如去我房间睡,反正我平时也不睡在那里。”
“不可,”方霄决连忙摆手,“男女授受不亲,我怎可去姑娘的房间。”
裴清光无奈地给了当扈一个眼神,当扈会意,立刻上前拉着方霄决的手臂就朝隔壁房间走去,方霄决本还想再推脱一番,孟流景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顺便把他一把扛在肩上,在当扈的积极带路下闯进了萦风的房间。
酒馆众人对裴清光而言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在房间的布置上毫不吝啬,若不说这是萦风的房间,方霄决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宫中哪位贵人的寝殿。
不过更让方霄决惊讶的是萦风房间的床品,先前在孟流景房间方霄决出于职业习惯观察了一番,孟流景的房间布置以暗红为主,就像他平日里最爱穿的那些暗红色长袍,萦风的房间则以绿色为主,床品则是由暗绿花布制成,细看被褥上还精心绣着一些柳叶,和方霄决初次登门被吓晕时披盖的被子一模一样。
方霄决想起初见的尴尬场景,不由赧然地偷眼望向萦风,但萦风却未察觉方霄决的目光,正忙着和当扈从柜子里搬出了一床新的厚褥铺在床上。
“行了,方大人先自己睡,等你睡着我再让孟流景进来找你。”裴清光为让方霄决尽快入睡,招呼着酒馆众人准备暂时离开。
孟流景站在床边对着裴清光龇牙咧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酒馆难不成还开了小倌业务?”
裴清光习惯了孟流景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样子,上前薅着孟流景的衣领就把他往外扯,方霄决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抱着被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放心在这里睡着,当扈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拉着止戈也朝屋外走去,到最后还是萦风注意到方霄决的窘态,笑道:“我们正经生意,童叟无欺。”
方霄决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萦风温柔地点了点头,转身也准备离开,方霄决却突然叫住了萦风。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方霄决期待地看向萦风,耳朵莫名地红了起来。
萦风回头,笑着看向方霄决:“萦风,‘拂地青丝嫩,萦风绿带轻’的萦风。”
方霄决无声默念了几遍,小声道:“很好听的名字,和萦风娘子很配。”
呆子,萦风笑着心想。
人都散去了,方霄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脑海就浮现萦风笑眼弯弯报上姓名的模样,他想,如果是正常人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会心动吧,可是很遗憾,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院中的铜锅还在冒着热气,当扈把里面涮久了的食材一股脑捞进自己碗里,又忙着下了些新的食材,招呼大家一起来吃,孟流景靠在老树上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萦风拎了坛新酒路过,顺嘴问道:“怎么了?”
孟流景很是惆怅:“我在想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事?”萦风好奇。
“你一个睡树上的人为什么会有房间啊?”孟流景真诚发问。
萦风也很真诚,真诚地想喊裴清光过来打他。
但萦风还是认真解释:“京都常有沙尘暴,那时候我也需要有个屋檐挡一挡。”
孟流景了然地点点头,扭头看向马棚:“那这哥俩需要吗?”
萦风彻底不想搭理孟流景,拎着酒坛坐到了裴清光身边,裴清光纳闷:“他不过来吃吗?”
萦风认真看向裴清光:“或许我们酒馆并不需要那么多小二,饿死一个也行。”
裴清光赞同地点点头,将当扈新换的碗筷递给萦风,开始眼巴巴守着即将翻滚沸腾的铜锅。
方霄决带来的食材很快被分吃一空,裴清光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感觉自己先前的虚弱都被这顿涮锅治好了大半,萦风的房间大门紧闭,隐隐有闪烁的光亮从窗口透出,那是孟流景入梦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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