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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在这儿只收了羊角辫一个人的抄书作业。

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找过他,出手同样大方,但他狠心拒了。

不是没时间,也不是嫌累,只是能力不够。

他不会笔迹模拟,要是三本作业交上去笔迹一样,夫子那里一定穿帮,失去羊角辫这份收入的风险,他赌不起。

杨修将作业纸本卷起来,贴着衣服内侧藏好,起身迅速向着城南方向而去。

穿过今早放榜的广场,往右过三个街口两条小巷,再从一座小小石拱桥过去,就到了屠夫巷。

屠夫巷住着的,并不是杀猪宰羊的屠夫,而是杀人的侩子手。

杨修在这还有一份兼职。

他沿着屠夫巷一路走到尽头,在一间青灰色平房院前停下。

顿了一下,神色淡然的推门而入。

入眼是三间小房,左右住人,中间吃饭待客。

光滑发亮的石门坎上,坐着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魁梧中年,脸无血色,面目低垂。

听见杨修脚步声,魁梧中年抬头往前看了一眼,目光锋锐凶狠。

杨修无动于衷,与之对视。

中年很快低头,杨修转身走向院子左边墙角。

墙角处,地面上,固定着一方长条形状的磨刀石。靠墙竖着一把斩首刀,刀身黝黑,刀口雪白,中间位置刀刃稍有微卷,很细微。

杨修伸手握住刀柄,打横刀口向外,往地上一坐。

刷刷刷——

磨刀声在院里响起。

这是杨修的另一份工作,耗时一刻钟,可换铜板十个。

换算成时薪,这样的高薪,就算在飞云城里也不多见。

全因这活挑人。

斩首刀,常年浸泡人血,煞气重,体质稍弱之人碰不得。

吃不饱饭的平民,体质差,干不了这活。家境稍好的,又不愿意干,嫌兆头不好。

只有像杨修这样的习武之人,且特别缺钱的,才会愿意接下这种活。

之所以拿命在拼,不光是想挣点钱,最主要还是为了给武圣典充能。

但这活不定常有,以前仅春秋两季,现世道乱象渐显,次数才稍稍频繁起来。

魁梧中年,姓秦名大勇,家里世代都是侩子手。

这职业特殊,大多是子承父业,很少流落旁人。

秦大勇不喜多话,杨修自然守规矩,闭嘴干活。

磨完刀,复归原位。

杨修起身,走到秦大勇面前站定,目光微低。

“怎的还不走?”秦大勇不耐烦道。

杨修不说话,就看着,也不走,身形如松。

“怕我少你工钱,真好笑!”秦大勇有些生气,站起来准备赶人。

突然一拍大腿,故作好似刚想起来:“哦,忘了,今天是结工钱的日子。”

语气平淡,毫无诚意。

杨修无动于衷,眸光平静,一动不动。

秦大勇见躲不过去,无奈起身,进了屋。

稍后,走出来,手上提着一把破旧的斩首刀,刀身用一张灰色旧布包着。

跨过门坎,扬手把手中的刀扔向杨修。

“近来钱不凑手,这把斩首刀是我之前换下的,拿去卖可不止半两银子,抵掉工钱绰绰有余,多出的算是给你赏钱。”

杨修接过刀,愣了一下。

缓了缓神,解开灰布,刀刃全是豁口,斩首刀这种兵器,除了山匪劫犯等凶神恶煞之人,哪怕就是新刀都没人待见,更何况是把废刀。

这种煞气缠身的不祥之物,就是当废铁卖也不定有人收。

别说500铜板,运气好能卖300个,就算走鸿运了。

秦大勇本就是个奸滑之辈,杨修早前预想过,他会赖账。

可犹豫一下,还是接受了。

但也决定,这里以后不会再来了。

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在成功拜师之前,他不想惹任何麻烦。

武院教员重武更重德,风言风语传出去,破坏印象影响拜师不值得。

将布把刀身重新裹住,单手提于腰侧,转身,快步离开。

回去不用经过城东,杨修换了条路,沿着河边向家的方向回去。

路过勾栏巷时,一阵喧嚣的吵闹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其中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叫嚣。还有一阵阵棍棒敲击人体闷哼和杂响。

勾栏巷是条暗娼街,不能听曲,里面是些青楼出来的大龄女人,还有些走投无路姿色不够的普通女子。

这里价钱便宜,钱不多的城民会来这里找乐子。

这条街处在城西与城北的交界处,比他家所在的贫民区,更为混乱。

这条街之所以能在治安属多次清扫之下相安无事,只因其背后站着帮派,而帮派与富人区的权贵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所谓的存在即合理。

慢慢的,这里就成了帮派资金主要来源地之一。

杨修顿了顿足,加快步子从巷道口迅速越过。

进了胡同,迎面与附近有名的混子刘俅撞上。

刘俅见了杨修,目光闪躲,有些慌张的让开身,快速出了胡同口。

杨修驻足,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回到家,杨修用从文房四宝店里买来的炭笔,先把作业抄写完毕,然后吹干净纸面,卷起收好。

姐姐杨清就着中午的剩菜添了点白菜叶,做了一菜一汤。

两人在小桌相对而坐,杨修一边安静的吃饭,一边听着姐姐说她听来的各种消息。

“今天送还衣服,东家多给了几文小费。”

“回来遇见街口的李爷爷,他说最近城里不安生,叫我们尽量少出门。”

“听说对面柳树巷又死人了,这次不是被人杀的,说是瘟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小修,以后出门你记得绕开点。”

说到柳树巷死人时,杨清目露担心,还特意叮嘱杨修要绕开走。

“清姐,消息确定吗?”杨修问道。

“不知道,我听人传的。”杨清摇摇头。

“对了,今天你在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杨修突然想起刚在胡同口的那一幕,心里一动,问道。

“没,没事。”杨清目光躲闪,有些慌乱,不敢看弟弟的眼睛。

杨修对这个姐姐太了解了。

从小到大,很少对他说谎,每次骗杨修就紧张,一紧张就结巴,眼睛不敢看人。

看这样子,刘俅必然来纠缠过,杨清肯定吓得不轻。

刘俅是贫民区有名的混子,从不工作,常年穿一身灰色短打,皮肤黝黑肌肉强壮。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养出这么一身腱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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