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所忌惮的,外部势力入侵以外,当属农人造反起义。温县所在位置偏僻消息传播较慢方便闹事,待到朝廷反应过来时,一定程度上无力回天,起兵镇压,也因资费问题减而又减,所剩的极其寥寥。往往自掏腰包听一个响,却留得少许银两招兵买马前去征讨。于是,完了。
那少许银两也进了文臣腰包,这民间可有空手打仗的,比宋时更为离谱。这征讨不过是变个法子向朝廷伸手;银钞被剥了一层,也总是能剩些纹银,可是当银票还未交付之前,又层层剥扣,挨个孝敬当地士绅,那手皆伸向油纸钞上,摸起来会带上一点油水铜臭,放进腰包供自个享用,你可曾见识过志愿讨贼。
现在看看温县治理,朝廷默许自治何尝不是无奈极了,虽然无人管事,还算闹得清闲。因为够独立干脆买卖顶上籍冠,也未尝不可,但老鼠为了偷米总能在缸底打个大洞,不过是买卖冠位设立指标,以及按时向朝廷上交粮食罢了。那时卖冠却还要摆场面,而且实在是虚荣的作秀。
前任县令上任之初就摆过架子:“于是…设熬割鸡,置果盘。来秀才吟啸歌为乐腾直上蹦,备于高蹈;请绅同僚贺,悉以青楼娼妓,皆招致歌舞,与地设鞭炮一条为街,俟新官骑大马至门皆起,鞭挞其声,喧然长啸,市中鸡俱号一变。此等壮若天上落尘曲星里。……”这样做派的新郎官,谁能不夸上一嘴俊杰,可惜来错地方了,被农人掀了冠服扣在菜市街头。
孙笑川确实不像那摆谱的儒生,上任装神弄鬼的,为天地请命万物皆惊,这人刚一到任就钻进农地里就不出来,倒腾田地麦子去了。只因那多嘴的朝廷四处传播,这才被迫向此地显露身份;我关于治理的知识,多半是朝堂上练就出来的,并非文臣所贵的“愚弄”。
然而记得有一回,被迫的向士绅们显摆架子。开首是一个娼妓寻来作陪,称为“赋诗”;也不过如此,“雅兴”即来,士绅皆惊于我的文采,一个浑身儒臭的书生用笔记着;他听得入神,不自觉将笔放进嘴里染上一嘴的油墨,甚而至于眉间。其次是所谓“私塾”,“员外”,“地保”了;还有称半仙的,装腔作势,算出我定是文曲星下凡;我吊下脸来,被这伙奇才折服的差些晕过去,这摆架子之事实属无奈——我的态度极其敷衍。甚于想起,这帮愚腐的文人来,这帮人换个朝廷也未见半点长进……兴盛衰败尽是败类。
自那日送迎督粮道就被缠上了。这帮苍蝇无孔不入见缝就钻,令我心生痛恨。因为来此看到另一景象就断定没了危险,可算是找着偷奸耍滑多拿多占之地,便赖着不走当起了住户,只恨来晚了些,少占了两亩良田。一是农人所在之处,就是我说书的地方,背靠群山,面朝东土,吸收日月精华不失为一处佳苑;这片黑土地自然不会让这帮牲口占去,想都别想,赶快收拾行囊爬开。其一便是那日社戏登台之处,名红牌楼。据店家介绍:此地善造名流。那蔡伦便是在此地成名,以独特优美的舞蹈,换来传扬万里名望;这帮人自然想强占了去,尽是“蝇营狗苟”之辈,还不如京里那帮宦官矜持。其实呢,这也与当今“教化”有关,——他们果真教导有方,竟添来无耻效尤之徒,学起“强盗山匪”那般行事。
因为搬来时日不多,大中午的找到田地。我正检索昨夜讲解的生产效益提高方法,已经讲的到了重点部分,插秧,除虫,施肥,清理杂物,正讲解重心步骤。这帮人笑着跳着,催农人赶紧走。瞬间,农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知道事情不妙,转过头去,那帮人竟在我身后。
“孙老爷何时安排工作。”他慢慢的说。
这哪是“安排”,是要我给予产业好搞那劳什子特权优待,那是要我开荤吃人。我从未想过搞特权搞形式作风,这帮人惹得我心头不舒服。
我脸落下,收起铺设在地上宣纸。朝农人使过脸色后慢悠悠的回屋里去,身后传来一棍一棍的敲击声。我无奈的,听那棍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
两棍一嚎,不知抽疼了没有,他喊:“孙老爷,农人反啦!农人造反啦!”
话没说完,就没了动静,大概是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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