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为官,既要忧国忧民,也需适时放松。”仝纪龙笑道,随即三人相视一笑,共赴这场意外之喜的盛宴。
另一边,一驾不起眼的马车静候着。
世宗皇帝轻装简行,在宋普君的陪同下悄然登车,只留下侍卫亲军冯雷警惕地守望着四周。车轮滚动,隐入夜色。
在庄严的宋府之内,吴蟠独处于吴玉君静谧的厢房之中,沉默地端坐,周身散发着不容打扰的气息。门外,管家齐乙恭敬而立,身影与门槛的轮廓交织成一个铁笼的画面。
“吴县尉,我已重复多次,尊妹一切安好,无需过分忧虑。“
吴蟠并未转身,其背影仿佛一道坚毅的壁障,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安慰之言。
“宋大人特意嘱咐,明日将安排阁下面圣。还望您能早些休息。“
“我一介微不足道的县尉,为何要惊动圣驾?我有何德何能,得蒙天颜一见?”
“此中缘由,小人哪敢猜测。但既然宋大人有令,小人唯有遵从。还请大人顾念身体,早些安寝。“
“我意已决,在此静候至明日。”
“你…”齐乙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却又满是无奈,最终只得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将那一室的坚持与夜的深沉留给吴蟠一人。
……
次日破晓,宋普君返回府邸。管家齐乙连忙趋前,禀报道:
“大爷,吴县尉昨夜一直在吴玉君的厢房中守候,彻夜未眠。”
“何故如此?”宋普君身着官服未褪,仅摘去官帽,以手巾轻拂面庞,拭去微尘。
“他昨日午后归家,即刻前往探视其妹。发现人不在,便欲外出寻找。小人怕他心急之下有所疏漏,遂劝他留在房中等候消息。”
“去见他。”语毕,宋普君将手巾轻轻投置于铜盆之中。
“是。”
二人穿过曲折的游廊,终至吴玉君的居所。
齐乙轻推房门,只见吴蟠伏案而眠,沉沉不知世事。
“吴县尉,宋大人到了。”齐乙上前轻轻摇醒吴蟠。
吴蟠恍惚间睁开眼,认出眼前人,急忙起身拱手,急切问道:“宋大人,我妹妹现在何处?”
“圣上口谕!”
吴蟠闻此言,心中顿时一片空白,先前准备的种种追问皆忘于脑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命我陪同吴蟠觐见,不得有误。”
见吴蟠愣怔无措,宋普君再次说道:“吴县尉,还不快谢恩?”
“微臣感激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速去取一套洁净丝衣给他更换,再备些温水,让他简单梳洗一番。我随后带他前往。动作要快!”
“明白。”齐乙应声,随即上前扶起吴蟠,温和道:“吴县尉,请随我来。”
及至吴蟠僵直的身躯被搀扶起来,才惊觉宋普君已先行离去。
于杨州府衙的幽深殿堂之中,世宗威严端坐于案首,其右下首席立着左相仝纪龙与兵部左侍郎黄淳,二人面容皆罩上一层阴霾,一是因昨晚的宴乐过于放纵,二是被宋普君暗中算计,心中自是不快。
左侧更下的位置,则是扬州府一应官员。而他面前,跪伏着殿中监宋普君与新德县尉吴蟠。
“你便是吴蟠?”
“回禀陛下,微臣正是。”
“你的胞妹可是吴玉君?”
“回陛下,确是如此。”
世宗轻轻颔首,言道:“都起身吧。”
宋普君与吴蟠低首而起。
“昨晚,是你的妹妹侍奉于朕身侧,深得朕心欢愉。”
“能得皇上垂青,实乃她三生有幸。”
“朕已于昨晚决定,将她纳为后宫之丽,册封为丽妃。你意下如何?”
吴蟠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唯有再次跪地叩首。
“皇恩如海,吴氏一门将世代铭记陛下隆恩。”
“陛下,此举恐有悖先祖遗训。”
世宗面色微沉,未即刻回应,静默片刻后,方启唇:“左相以为如何?”
仝纪龙连忙伏地跪拜,答曰:“臣不敢妄议。”
“那就依朕之意行事。待朕返京后,即行册封之礼。此事交由宋普君办理。”
两侧臣工同声一跪,齐声道:“遵旨。”
世宗正欲离座,忽又忆起一事。
“吴蟠!”
“微臣在。”
“你现任何职?”
“微臣现为新德县尉。”
“自今日始,朕特授你左千牛卫将军之位,另加封怀化大将军。”
“微臣拜谢陛下洪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蟠心中激荡,眼眶微湿,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如同梦境一般。他深知,这份恩赐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更是整个吴家的转折点。
然而,这份荣光背后,似乎也藏着宫墙之内错综复杂的较量与暗流。
世宗目光如炬,扫视全场,语气坚定:“诸位爱卿,各司其职,各尽其能,方能国泰民安。吴蟠既然受此殊荣,自当更加勤勉,不负朕望,亦要成为尔等之楷模。”
说罢。仝纪龙与黄淳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左相仝纪龙心思细腻,深知此番皇上的决定,不仅是对吴玉君的宠爱,更蕴含着对朝中势力的微妙平衡与调整,他不得不更加谨慎行事,以免触了龙鳞。
“臣等谨遵圣谕,定当竭力辅佐陛下,稳固社稷。”仝纪龙代表众人,沉稳回应,言语中既有恭顺,也有深藏不露的筹谋。
随着世宗起身离开,大殿内的气氛逐渐缓和,官员们也纷纷起身,低声交谈着今日突如其来的册封与晋升。
仝纪龙与黄淳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其中既有对皇权莫测的敬畏,也有对政局变动的揣摩。
宋普君则在一旁,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待众人散去,宋普君悄然走近吴蟠,低声道:“吴县尉,恭喜高升。今后在朝中,还需相互扶持。”
言罢,他递上一块精致的令牌,“这是进入禁军的令牌,你作为左千牛卫将军,需时刻准备着。”
吴蟠双手接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感激:“多谢殿中监提携,吴蟠铭记在心,必不相负。”
……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内,仝纪龙与黄淳相对而坐,窗外的街景逐渐模糊,车内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二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仝纪龙打破了寂静。
“黄大人,你看今日之事,宋普君献上吴玉君,表面上是讨得圣上欢心,实则深谋远虑。他是在替圣上在外戚中培植势力,意图明显,是要借此平衡我们和右相的力量。”
黄淳捋了捋胡须,眉宇间透露出忧虑:“仝相所言极是。宋普君此举,既增加了皇上的亲信力量,又在朝堂上埋下了新的棋子。他向来行事谨慎,此番动作,显然已筹谋多时。”
“吴蟠的提拔更是意味深长,”仝纪龙继续分析道:“一个县尉骤然成为将军,这不仅是对宋普君奖赏,也是在我们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以后在处理政务,甚至是军事部署上,都可能多出一份考量。”
黄淳点头赞同:“确实,这盘棋局越发复杂了。宋普君既懂得迎合圣意,又在暗中布局,我们不可小觑。必须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同时也要加强自身阵营的稳固。”
“是时候联络一些旧友新朋了,”仝纪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不能让宋普君一人独大。我们要在皇帝身边,也布置好我们的‘棋子’,确保朝局的均衡,不至于失了主动。”
“对,”黄淳应和,“朝堂之上,从来都是风云变幻,我们既要防患于未然,也要灵活应对。明日开始,我们就着手准备。”
马车外,夕阳已垂暮,而车内,一场关于权力与平衡的策略讨论才刚刚开始。两位老臣深知,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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