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顾还亭就像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过,继续不急不慢文绉绉地道:“你还搭不上这个词。至于话,我确实有些要说。”
谢原礼“呸”了一声,指着他身边的季长风道:“我早知道他进你那什么17连是别有目的。元廊啊,你们顾家,自诩君子,怎么也好意思弄这么登不上台面的手段?”
“既然是手段,难不成还要裱起来送去展厅任人观赏吗?不过谢叔,您好像对我们顾家有点误解。家父每每提起您,总夸您是个颇有想法的人。如今看来,他不仅没错,而且这君子还是您成全的。”
谢原礼略一想便听出来了他这拐着弯的骂,冷笑一声:“小小竖子!你骂我是小人?”
顾还亭一转眸,眼神登时冷了起来:“那您是吗?”
这是个坑!
谢原礼一时怒起,索性摊开了道:“你站在这跟我扯东扯西,不就是想知道你那老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我就是摊开了告诉你确实与我有瓜葛,你又能怎么了我?人活一条命,我横竖就一个脑袋,你还能杀我几次?”
此话一出,方才还警惕地在他周边举着枪的兵们彼此面面相觑了片刻,枪抓的没方才稳了。
“你与家父自有私人恩怨,我一个小辈,如何掺和得?但我们西北军军内的纠葛,您同豫军扯上关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顾还亭说话的语气仍是平稳缓和的,他丝毫没留意这一句话掀起了多大风浪。17连的兵、警卫团的兵,连同季长风这个半知内幕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原礼的体面登时如山倒,他脸上的横肉因为牙咬的过紧抖了三抖,当即一拍桌子:“满嘴胡言!我纵使真的犯了错,导致了你爹的亡故,你也不该拿勾结外敌污蔑我!老子给西北军卖了一辈子的命!岂是你张嘴闭嘴之间污蔑得了的!”
“旅长,您忘了。许参谋长毕竟曾在豫军内部处事。”顾还亭不紧不慢地缓声道:“挞伐战争后期,21旅的军备名录和布防图,为何会在豫军内部出现?”
谢原礼拼命地瞪着他,一时竟无话可说。
顾还亭继续沉声逼迫道:“不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豫军知道了我军内部信息,即便家父防备再万无一失也仍是节节败退,再加上腹背受敌,北方战场上万人的奋力,都没能为他搏出一条生路。而你,谢叔,高位的诱惑、无量的前程,早都令你把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的那点愧意抛之脑后了吧?”
谢原礼憋红了脸,伸着手指语无伦次地点了点,只气出丹田吼出一句:“你!”
顾还亭本以为,陈年旧事,在他心中掀不起什么风雨,但在话出口的那一刻,他父亲那张面对他永远板的死死的脸浮现在眼前,仍叫他一时透不过气来。
不论是过于严苛的家教还是坐牢一样的童年,竟然都能在人死之后变成还算拿得出手的回忆。
师长草草地梳理过一遍自己的情绪,敛下目光,说:“此次,你谎报豫军偷袭,在战乱时候扰乱军心,想取我而代之,就地正法,可有异议?”顾还亭面露倦色,分明是不想再同他扯下去了。
谁知,听了这话,谢原礼先是愣了一下,竟然放肆而又快意地大笑起来。
顾还亭皱着眉毛,不耐烦地继续吩咐:“其余的人,现在放下枪还来得及。否则便是与勾结豫军的谢旅长同罪。”
守在谢原礼面前的零星几人识相地放下枪来,默默举手抱住了头以示诚心。
但谢原礼却笑得更畅快了,指着顾还亭道:“你呀你呀!你们姓顾的,有时候真是死心眼。”
顾还亭抬眼看向他,静等后话。
只见那谢原礼丝毫不惧怕,反倒踱着步问:“谁告诉你,豫军偷袭是谎报?不过是我提前知道与否罢了。”
话说到这,呆了一下的人变成了顾还亭。
他眼下忙着处理谢原礼和父亲的旧事,竟然忽略了这点疑点——如果真是谎报,谢原礼拿什么和46团交代?可是如果不是谎报,他又怎么知晓豫军即将偷袭?
纵然谢原礼曾犯过前科,顾还亭还是倾向于这消息是机缘巧合之下泄露的,此次更是没有多出半点想法。
是因为两军正在交战?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曾和他父亲是生死之交。
顾还亭脑中灵光乍现,五脏六腑先拧作一团,在他胸腔内狠狠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师长眼中凶光毕露,身形仍稳住没乱,怒道:“你此番又同豫军勾结?”
“是又如何?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引你去别处的指挥所?你难不成以为,是我派人埋伏其中?那岂不是脏了我的手?哈哈!”谢原礼道。
勾结外敌这件事,第一回或许只是意外促成,但一回生二回熟,他连老友的命都不在意,还会在意老友的子嗣吗?
“我承认,你们顾家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君子,一片赤胆忠心,看得人直犯恶心!他妈的!我就是做鬼,也看你忠心到几时!你不妨看看我什么年纪,你又是什么年纪。杨司令糊涂!连7旅姓蒋的,都还不到四十岁!我活着也是受辱,不如一搏!否则还有什么脸面?!”
顾还亭冷冷道:“你道你为何仍是旅长?”
谢原礼被他突然一说,反而静了下来。
“因为家父阵亡的内幕,司令知情。”语毕,师长拔出腰间的枪支,几乎在瞬间就放枪击中了他的头部。
血迹四溅,站在谢原礼两侧的人尚未回过神来。而21旅谢旅长脸上的表情,永远的停留在了他听过顾还亭这话后的惊恐之中。
收了枪,顾还亭身形一晃,郁瞰之立马上前去扶住师长。本来在室外等候的许奕贞和薛麟述听见枪响,匆匆赶过来。
薛麟述看见师长不妙的脸色差点跪下,叫道:“师长...!”
“去让46团给我打回去!再派人去附近驻扎团致电司令此事。”顾还亭扶了一把郁瞰之,急促地吩咐:“剩下的人,都随我赶回去!”
周庸浣守在门口,室内说话并没有听全,茫然问:“回哪儿,师长?”
“师长的意思是回警卫团原本要前往的那个师指挥所,连长。”季长风凝重地替师长补充道:“谢原礼勾结了豫军,现在豫军已经埋伏在我们去往的路线上,人数未知。”
许奕贞听闻,当即安抚道:“元廊,别多心,你不是本就担心有埋伏所以更换了路线吗?不过原本以为是西北军中人,不会为难警卫团。而且警卫团团长既然明白你的意思,就不会没有防备。”
顾还亭没说话。
在山中和豫军碰上与和西北军碰上是完全不同的。他心中山雨欲来的风鼓吹的愈发狂妄,无数个念头此起彼伏地叫嚣起来——如果不让何楚卿跟来才是错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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