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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热的风带起一片硝烟的残波,郁瞰之麻利地替司令关好车门,抿着唇叮嘱司机,那是他手下的兵:“眼下轰炸虽然停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再开始。你机灵点...护好司令。”

那兵年岁不大,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点慌张:“郁连长,你、那你呢?”

郁瞰之一侧身,朝后座大敞的窗口敬了个礼:“司令,我请求分配任务——一定,给您把何楚卿好好地带回来。”

“郁瞰之!”顾还亭说:“这个时候轮不到你献殷勤。”

郁瞰之依旧朝他比着军礼。

他跟着顾还亭这么多年,司令心中所想,不说全都一清二楚,也了解个十有八九。军队上下,一视同仁,即便是司令自己,也不肯用任何一个士兵的生命来保全自己的私情。

快六年了,他和那年在西北,一般无二。

郁瞰之朝着司机偏了下头示意。小士兵是个懂眼色的,立刻便启动了车。

这是郁瞰之第一次违背顾还亭的意思,他仍是立的笔直:“抱歉司令!战事一停,郁瞰之即刻便会请求军法处置!”

轿车和他擦身而过,他马不停蹄地重新朝着茶楼内跑去。

何楚卿奔跑之余再回头的时候,顾还亭的身影早瞧不见了。通往后台的长廊路途不短,不断有人还挂着满脸妆小跑错过他。

他逆流而行,不时从人流里分辨何辰裕的脸。

猛地,他脚步顿住了一刻。

方才有个和他错身而去的人,眸光清亮地盯了他一瞬间。

虽然是一瞬间,但那神情却令他格外熟悉。再分辨那张脸,他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他匆匆跑过空无一人的公共化妆间,奔到那屋内唯一一个独立化妆间去。木门敞亮地开着,才到门口就够他一眼望到底,室内的脂粉香气还没散去,天光惨白地将屋内所有物件照的轮廓分明,仍是没有任何人影。

不可能...不可能啊?

迎面的木床柩被四通八达的风兜的哐啷响,透粉的窗帘吹得翩然翻飞。

他到底还是和何辰裕错过了么?

身后脚步声匆遽赶来,何楚卿欣喜地回过头去,还是落了一场空。

郁瞰之隔着一整个公共化妆间朝他吼:“你在做什么?不是找你的弟弟吗?人呢?”

何楚卿收了情绪,旋即朝他赶过来:“你怎么在这?司令走了吗?”

“当然走了,你还指望他为你留下来吗?”郁瞰之有些鄙夷地看着他。

何楚卿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只拨冗说:“那就好。”语音里,真切地松了一口气。

郁瞰之不为所动地冷嘲一声。

这一刻,又是三声闷雷炸响在虹海,呈美茶楼的木桩不堪震动,在他们头顶哆嗦了一阵。何楚卿和郁瞰之没敢耽搁,又顺着原路匆忙奔出。

郁瞰之看着上午还高楼大厦的虹海,如今已冒着黑烟,满目疮痍,怒上心头来:“操!”

他的怒气难免牵扯到了身边人:“何楚卿,你他妈的最好早点给我回去,回到司令身边去让他定心!你他妈的哪里配?凭什么?!”

何楚卿对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毫不意外。面对非亲非故的人,他对这脾气恍若无睹。

至于...凭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身边人,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亲信都在期望他是个凛然大义的英雄,最好不要有任何私情和偏心。

何楚卿思忖片刻,没接着他这脾气,只是说:“我不懂你们军中的情况,只问一句——现在这情况,是早有预料还是突如其来的?”

郁瞰之板着脸:“不能说毫无准备,司令时时刻刻都叫我们警惕着,但也不能算是早有预料。那帮洋人一直都在试探联众国的底线。他们租了地,联众国虽然为经济贸易暂时妥协,背地里却没少使绊子。从司令到虹海的三四个月以来,光是以流党之名错杀的洋人就不下百人。”

杨德晖不满洋人租地,本可以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但无奈国力空虚,前些年战争持续了太久,而虹海这地方的洋人又是从自由党统辖时期就有生意往来的经济基础的。他太缺钱,不得不干出租地的荒唐事。

“那就是突然发难。”何楚卿说:“他们虽然租了地,但是在地位上和本土人却并不平等。你觉得这番到底为什么?”

“你都说了不平等,还能是为什么?”郁瞰之道:“无非是恐吓、狗急跳墙。一群蠢货,要是能借此借口把那群人打出去,虹海也算没白罹难。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

“司令说,他们不是势单力薄的,你忘了吗?”何楚卿说。

郁瞰之从小就对这小子的灵光一现有领会,这时候罕见地没打断他。

“我接下来对你说的事,你最好不要告诉司令。”何楚卿看着他,说:“流党一直在试图接触司令——从司令截了岳先生的第一批烟土开始。在山上硝烟、码头爆炸、宴席枪战...桩桩件件,要么是为了保护司令,要么是为了警示他。”

郁瞰之已经在意起来,但仍是保持着不动声色:“你在编什么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何楚卿说:“他家里有些背景,他又是在警察厅特殊行动部工作的。在查上次行刺案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疑点——那个死的女刺客,叫翠烟的。平时辰裕的行囊都是她预备的,独独这次有遗漏。而且,经过路线和时间的推算,她碰到季长风的时机也掐的很准。”

提起季长风,郁瞰之当然记得他们团长被抓去调查局挨了一顿审讯的事。虽然他那团长没心没肺,还拿司令对他的好在他眼前臭显摆。

不过,他当时也的确还离谱地觉得有些嫉妒。

“你这朋友这么神通,他能查到,裴则焘查不到吗?”郁瞰之问。

“凭裴则焘的脑子,查到这里当然知道自己上了套。所以他为了揭过自己中计的事实,你猜,在司令失信于总职的当下,他会怎么做?”

郁瞰之只一想就明白了:“他会...揭发流党内部妄图和司令接触这件事,来隐瞒自己的错误...?”

“所以现在,既然我们又凑到一起去了,郁瞰之,就别空手回去。”何楚卿镇定地看着他,陈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两个选择。司令一定会赢,但赢了之后,大总职会怎么想,任由他去。要么,我们现在就去调查局,趁乱把他资料库炸了,让裴则焘口说无凭。”

郁瞰之被他一顿言之凿凿诓骗,一下暴露了自己心里,对于何楚卿的安危到底还是司令重要些的认识,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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