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想起那天的毒药就心有余悸,太后却不吃这套,她知道如懿的心思,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愧疚。
因此太后拨了拨佛珠,冷笑一声看着她。
“你不必和哀家说这些,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你姑母是哀家害死的?”
如懿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太后从鼻息中迸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手上的佛珠拨弄得更快。
“哀家当时给过你选择,宫中不能有两个乌拉那拉氏,你大可以用毒药揭发哀家,哀家碍于面子,也不会说什么。”
跪在下面的如懿,眼神似乎更迷茫,似乎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解决方法。
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她只觉得,立刻讨好太后,站在太后那一边,是目前情况的最优解,然而太后慢悠悠继续道:
“前儿你姑母在梦里和我说,她临终前并不想让你投诚我这儿,可不知为什么,偏偏要把你托付给我。”
如懿彻底闭麦,不敢再说什么,太后似乎想起梦里那个人遗憾的面容,脸上也有些惋惜的色彩。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牛鬼蛇神呢,你姑母在哀家梦里,和哀家吵了半天,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如懿抿了抿嘴,声音都小了很多,她只嗫嚅着说了一句,兴许是姑母还有未了的遗憾,因此不能往生极乐。
太后没再说什么,手上的佛珠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目光如炬看着如懿,过了好半晌才道:
“得了,咱俩也别在这儿说这些,你害死贵妃,这是跑不脱的。”
太后微微合上眼,在心里念了几声冤孽,而下头跪着的如懿也不再说话,似乎真的已经百口莫辩。
良久,太后慢慢睁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声音森冷。
*
“曦月,曦月。”
皇帝坐在曦月的床前,床上的人脸庞已经了无血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单薄的裹在被子里。
茉心和星璇跪在一边,哭的泣不成声;双喜远远跪着,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俯首埋着头,有些隐隐的哭声。
一众太医都在下头跪着,听候皇帝的指示;永璜和璟瑟跪在一块,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晴天霹雳的噩耗让他俩也哭成了一团。
进忠和李玉一边一个也跪着,李玉的脸色惨白如纸,进忠倒是跟着摆出伤心的表情,小心看着皇帝的脸色。
“娴贵人怕是跑不了了,李公公。”
进忠脸上的悲伤无比真切,甚至从他深邃的眉眼里都有些泪光;李玉听见这番话,身形突然晃了晃,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内殿里的哭声盖住了他们二人的声音,李玉扭头,瞪了进忠一眼;进忠脸上十分悲伤,却被李玉瞪得笑了笑。
他眉眼本就带着一股子婉约矜贵,这会儿又哭又笑的,竟是有些诡谲。
而皇帝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静静看着床上的人;永璜哭的伤心,嗓子都哑了许多。他想起刚刚曦月的嘱托:
“永璜,好孩子别哭了,听额娘的话,以后要好好读书,帮着你皇阿玛,还要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
高傲一生的曦月用无力的手抚摸永璜的脸,想要记住孩子的模样;却是说一句话就掉一滴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的孩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却不能陪伴了。
想到这儿,曦月就一阵难过,无力的手想要支撑自己起来,却再也不能够。
刚才发生的一幕又历历再现,永璜又想起来很久以前,哲悯皇贵妃去世的情景,竟是和现在高度重合。
那时候他抱着亲生母亲的尸骨,身边是刚生下来就咽气的妹妹,此后,自己就在撷芳殿被苛待,直到娴娘娘让自己伤害自己,才有机会出来。
本以为娴娘娘是自己能够托付的母亲,然而直到皇额娘和慧娘娘突然出手,自己才知道,娴娘娘也是所托非人。
而自从自己被慧娘娘抚养,再也没有缺吃少穿,或者动不动被责罚连累。
皇额娘学识涵养都是上乘,当时二弟身子弱不能读书,皇额娘就拉着自己读书习字;慧娘娘成为额娘后,更是拉着他学音律,好好照顾起居。
在永璜心里,慧贵妃和皇额娘都是他懂事以来,自己最好的额娘。
他抹了一把眼泪,嘶哑的声音都染着滔天的怒火,他站起来,紧走几步重重跪在弘历的身前,少年的身影都是坚毅。
他双手抱拳向前拱手行礼,而后重重地磕头,额头捶地的声音格外清晰。
“皇阿玛,我额娘死的冤枉,儿子伤痛之余,恳请您严惩儿子的杀母仇人。”
皇帝顿了顿,声音也有些暗哑,还是壮年的身形都有些迟暮一样的委顿;他一只手握着曦月冰冷的手,看着永璜道:
“这是自然,永璜,你……”
“儿臣恳请皇阿玛处死娴贵人,诛灭三族,给我额娘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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